几场透雨下过,冬天就要到了,树叶全都变了颜色,整个崂山橘红一片。
这些天,山上非常清净,平时经常飞过山顶的鬼子飞机不来了,附近村庄也没有了烧房子的浓烟升起。关成羽隐约觉得鬼子又在密谋什么事情。果然,没过几天,山下就传来消息,在吉永次郎的主持下,鬼子开始实行“治安强化运动”,市区各个路口全被封锁,进出市区的通道也被卡死了,从李村到山东头挖了一条绵延六十里的防御壕,相隔一里路就是一个炮楼。沙子口到崂山的路口更是戒备森严,以前驻守的不过是吉永联队的一个中队,现在又从潍坊那边调来一个中队,散落在一个接一个新建起来的炮楼里,炮楼的每个射击孔都按放着机关枪,楼顶架着重机枪和平射炮,昼夜有人守着。炮楼四周走马灯似的穿梭韩仲春的汉奸,一水的脚踏车,不时还有骑马的鬼子兵督查,整个沙子口铁桶一般被围在崂山以外。
看来我必须抓紧时间实施我的计划了……关成羽坐在聚义厅里,闷闷地想,幸亏我提前做了安排,不然依照目前的状况,想要顺利地实施计划比登天还难。
从流亭机场回到崂山的当天夜里,关成羽就安排杨武带着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六个兄弟趁乱潜入了市区,目的是尽快抓到韩仲春。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这不禁让关成羽担心起来,他担心的倒不是杨武他们的安全,他担心韩仲春一直不回家,那样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抓到他,这势必影响到后面的计划……前天关成羽安排一个兄弟下山去跟杨武接头,可是不到半个时辰那个兄弟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走旱路根本不可能进入市区。关成羽明白,如果走海路的话,那更是不可能的,从崂山到青岛的海路全都被鬼子巡逻艇控制了,想要过去,除非绕道田横岛,然后从平度那边过即墨走城阳,那样一来时间长,二来也不现实,鬼子把所有的路都卡住了。怎么办?关成羽不禁想到了喇嘛,这事儿只有喇嘛才能办到!可是喇嘛现在半死不活,谁的话也不想听,在山上装神经病呢……
喇嘛是在关成羽他们回山以后的第三天半夜回来的。
那天半夜,关成羽正跟臧大勇商量怎样通过乔虾米进入俾斯麦兵营袭击鬼子营房,西墙角就响起一阵老鼠打洞般的悉索声。关成羽开门出去,手电光下,喇嘛正撅着屁股在墙根找着什么。关成羽的心里一阵惊喜,这小子终于回来了!不搭话,上前两步,抓着他的脖领将他拎到聚义厅,一把丢在地上。喇嘛不看他,手脚并用又想往门外爬,臧大勇蹲在门口挡住了去路:“汉杰大哥,这几天你去了哪里?”
“别管我,”喇嘛蛇一样地往外钻,“墙根有只好‘土蚱儿’(蛐蛐),我先逮着他再说。”
臧大勇摁着他的脊梁不让他出去,关成羽说:“松开他,这小子又想闹什么妖呢。”
喇嘛钻出去,不多一会儿就捧着一只手回来了。左手将供桌上的香炉倒扣两下,右手捂上去,拍打两下手,毕恭毕敬地站在供桌前鞠了一躬:“土蚱儿大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将来汉杰发达了,一定为你塑一座金身,日夜供奉。想我徐汉杰闯荡江湖十几载,怎能想到关键时刻是您老人家出手相救呢?没有您老人家,我就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了,我又没有孙悟空的能耐,这条性命怕是要丢在黑影里了……”
这一通胡言乱语把臧大勇搞糊涂了,茫然地望着关成羽。
关成羽笑道:“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等喇嘛嘟囔完,关成羽拉他坐到了自己身边:“说说吧?”
喇嘛叹口气,苦笑一声,本来的驴脸拉得更长了,像一根丝瓜:“大哥,兄弟是九死一生啊……”
“九死一生谈不上吧?”关成羽笑道,“我们在那儿拼命,你自己跑了,这怎么解释?”
“我哪儿跑了呀……”喇嘛抽搭两下,直接哭了,“我去开那个被焊死的铁箱子,根本没门儿,这当口打乱了套,屋子里蝗虫似的飞着子弹,我不得先躲一躲?不然我死了,谁开箱子?我就……唉,我就钻了那个能打开的箱子。这下子倒好,卡死,出不来啦!我怎么掀也掀不开箱子盖……里面漆黑一团,气都喘不动,就在我快要憋死的时候,一颗流弹打过来,箱子打了一个小洞,外面的光透进来,气我也就喘顺溜了……把一只眼凑过去一看,对面的墙被装甲车撞开一个大口子,你们都不见了,眼前穿梭着的全是鬼子……我的亲娘啊……”
喇嘛喘口气,断断续续地说,当时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要完蛋了,装甲车还在往里撞,屋顶塌了,自己马上就要被装甲车轧成馅饼。就在喇嘛祈祷上天保佑,准备赴死的时候,装甲车不动了,凭感觉,喇嘛知道,装甲车这是被人打瘫了,估计是青保大队的人冲进来了。喇嘛抖擞精神,在箱子里拼命地呼喊,可是除了把自己的耳朵震聋了之外,外面没有一点儿反应。过了一会儿,外面清净下来,有人在喊撤退,喇嘛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老天,我这是被丢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喇嘛感觉箱子在动,忽悠忽悠的,这才觉察到自己是被抬起来了。
喇嘛搞不清楚抬他的人是鬼子还是自己人,屏住呼吸不敢声张,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忽悠忽悠地走了半天,喇嘛紧张起来,看样子要走远路呢,这是要把我往哪里抬?
越是紧张越是出错,喇嘛在里面不由得咳嗽起来,箱子停下了,有人在外面嘟囔:“是不是里面有人?我怎么听见有人咳嗽?”
喇嘛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抬我的是中国人!刚要喊救命,外面叽哩咕噜传来一阵日本话,喇嘛在心里说声“八格牙路,老子完蛋了的齐瓦”,蜷成一团单等箱子打开,自己被提溜出来一枪毙命。外面的人在撬箱子,撬了半天无济于事,随着一声“开路”,箱子又忽悠忽悠地走了起来。喇嘛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借着微弱的光线抬头一看,这才发觉里面上的是暗锁,只要自己不动,外面是打不开的。一声轻笑刚刚出口,喇嘛又蔫了,笑个**呀,等着吧,一会儿就有人拿来气焊了……此刻,喇嘛彻底理解了插翅难飞这个词语的意思。
箱子在半空走着,喇嘛就尿了自己的裤子,小腹接着一松,一个带笛音的屁撒出来,瞬间让里面的空气变得更加污浊。
弹孔在箱子的左上角,正好被一个人的屁股挡着,外面的情况根本看不见,喇嘛只能凭感觉知道此时已是傍晚。好家伙,我已经在里面呆了差不多一个对时……箱子停下了,一顿,喇嘛的脑袋撞在箱盖上,咚的一声响,喇嘛的鼻子一酸,眼泪直接流了出来。箱子又一次忽悠起来,接着又是一顿,喇嘛的脑袋又撞上了箱盖,咚声响过,弹孔边不见了那个屁股,柔和的月光透了进来。喇嘛凑近弹孔往外一看,对面是一块汽车挡板,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码上了汽车。难道鬼子把我当成国宝要运去日本?娘的,有我这样的国宝嘛……
汽车在行驶,很平稳,喇嘛感觉汽车这是行驶在通往市区的路上。
不对,这不可能是要把我送去日本,要是那样,直接就把我留在机场了……那么这是要送我去哪里?喇嘛思索得脑仁生痛也没有思索出个所以然来……难道要送我去火葬场?一想到火葬场,喇嘛的脑子里仿佛打了一个闪,差不多,尽管不可能送我去火葬场,送我去炼钢厂倒是有可能!鬼子清楚这个箱子是空的,当初是为了迷惑夺宝的人才运到机场的,现在这个箱子没用了,不送去炼钢厂的化铁炉还能送去哪里?娘啊,我的命真苦哇……喇嘛的脑子里闪出孙悟空的影象,他想借此给自己打气,可是不管用,心脏越发抽抽。
卡车开始颠簸起来,喇嘛又将眼睛凑到了弹孔边,外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好像是到了一个坟场。
卡车停了下来,箱子又开始晃悠……噗哧!喇嘛感觉自己被丢在了一个软乎乎的地上。
卡车调头的声音。卡车渐渐驶远的声音。风吹庄稼的声音……
这是把我丢在了什么地方?喇嘛稳稳精神,将眼睛往弹孔那边一凑,额头撞出砰的一声。弹孔呢?里面黑如墨汁,喇嘛摸索着来找那个就在眼前的弹孔,摸到了,可是没有一丝亮光透进来……怎么回事儿?用指头戳,指头太粗,戳不进去。喇嘛将嘴巴凑过去,用力吹,吹不动,反倒灌进一股垃圾的臭味。哦,鬼子们这是把老子丢到垃圾场了,箱子陷进松软的垃圾,弹孔被堵住了。
根据汽车行驶的时间判断,这个垃圾场应该是板桥坊西北方向的那个大坑。
喇嘛松了一口气,这就好,一会儿彻底没了动静,我就从里面打开暗锁,悄悄地“滑”……
取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躺了一阵,喇嘛支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外面除了风吹庄稼发出的沙沙声,没有别的声音。
喇嘛微微一笑,摸索着暗锁,轻轻一扳,箱盖纹丝不动。喇嘛纳闷,咋了?老子什么样的暗锁没有见过,不听话!弓起身子用肩膀用力一扛,还是纹丝不动。难道外面被鬼子给焊上了?喇嘛又一次紧张起来。再次用力,还是照旧……喇嘛彻底急了,抓耳挠腮,竟然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包火柴。
喇嘛划一根火柴,箱子里顿时亮如白昼。
喇嘛借着亮光一看,暗锁是很普通的那种。可是怎么就掀不开呢?仔细一看,原来在箱子角那边还有一只暗锁。
喇嘛舒一口气,扳着锁鼻用力一拉,箱子自动打开了一条缝。
喇嘛吹灭火柴,用力一扛,奇怪,箱盖还是没有打开,喇嘛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难道老子今天见鬼了?
再次划一根火柴,喇嘛看见那条缝边有蛇一样的东西勒着,这才领悟到,箱子应该是被几根绳子从外面紧紧地捆住了。
这难不倒我……喇嘛摸摸索索地从腿上摸出匕首,三两下就割断了绳索,长吁一口气,掀开箱盖正要往外蹿,赫然发现前面站着三个穿伪军服装的人。三个家伙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木桩一样地杵在那里。喇嘛倒吸一口凉气,悄悄缩了回去。乖乖,幸亏我没有仓促地往外蹿,不然我就被打成筛子孔了。鬼子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把箱子运到这里来了?皱疼了眉头,喇嘛也没想出来鬼子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个家伙在往这边走,一个家伙说:“韩队长可真是个财迷,这个破箱子能值几个屌钱?”
一个家伙接口道:“别小瞧了这个箱子,韩队长说,这家伙纯生铁蛋子,卖给钢厂那个内线,最少十个大子儿。”
一个家伙哼道:“十个大子儿?韩尖嘴儿也忒他妈会做买卖了,就给了开车的小日本儿三包哈德门,操。”
喇嘛明白了,原来这是韩仲春跟鬼子做了交易,先把箱子卸在这里等钢厂那边来人拉呢……不好,看来我还真有做孙悟空的可能!不行,我得赶紧“滑”……正焦躁着,头顶上一沉,感觉三个家伙全都坐在了箱子上面。刚刚闪出来的那条缝一下子闭紧了。
“娘的,韩尖嘴儿让咱们在这儿等,没有人来不许离开,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等吧,有啥办法?当差当差,就这**样儿。”
“韩队长最近很忙,但愿他别把这事儿忘了,不然一年半载咱们也不敢离开,一旦离开就别想活了……他那脾气。”
“吃人家的饭就得听人家管,等,死不了咱就在这儿等……”说话的这个家伙在撒尿,弹孔外面被冲得簌簌抖,可就是不闪缝。
完了完了……喇嘛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样,我在机场那边就“开滑”多好?大不了回山让关成羽批评一顿我是个怕死鬼,也比在钢厂的“炼丹炉”里化成灰好啊……喇嘛试探着推了推箱盖,石头一般坚固。去他娘的,老子先美美地睡上一觉吧,该死该活腚朝天!没准儿他们在上面坐累了,下来的时候正好我醒了,给他个不注意——“滑”个**操的。
这一觉睡得沉,喇嘛醒来的时候,肚子饿的咕咕叫,凭感觉,喇嘛知道自己在里面至少睡了一整天。
活动几下酸麻的身体,喇嘛试探着推了推箱盖,依然推不动。
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喇嘛有气无力地瞥一眼弹孔那边,那边依旧漆黑,他知道弹孔已经没用了。
虽然外面没有说话的声音,可是喇嘛知道,箱子上面依然坐着那三个汉奸。
有蛤蟆一蹦一跳的声音在外面响,可是但凭声音喇嘛分辨不出这是白天还是黑夜,蛤蟆可不管白天黑夜,他们全天上班。
饿……喇嘛将两只拳头戳到肚子上顶着,不管用,他的拳头几乎都戳着脊梁骨了,依旧还是饿。
渴啊,喇嘛甚至后悔自己把尿撒在裤裆里,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攒着……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凉飕飕的铁箱壁,渴的感觉有些缓解。
也不知是饿昏了还是困了,喇嘛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外面响起一阵蛐蛐的叫声。喇嘛做梦了,他梦见幼年的自己撅着屁股在春园茶楼的天井里乱串,乱草丛中的那些砖头瓦块全被他掀了个儿,蜈蚣、蚯蚓、草鞋虫和蚂蚱有的爬有的跳,天井里煞是热闹。喇嘛抓到了一只闪着油亮黑光的蛐蛐,他在举着它笑,四周盘旋着成群的蜜蜂、苍蝇、蜻蜓和花儿一样漂亮的蝴蝶……三嫚儿嘴里吐着瓜子皮,双手叉腰冲他吼,**养的,赶紧给老娘长大,长大了赚钱养活我,老娘再也不干这劈大腿的买卖啦。喇嘛一下子醒了,腮帮子上挂着的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泪水。娘,你还好吗?儿子也许再也见不着你了……
蛐蛐的叫声蓦然大了起来,喇嘛怔了怔,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不由自主地将耳朵凑到了弹孔上。
蛐蛐叫了一阵,突然停下了,接着有蛤蟆的蹦跳声响起,喇嘛估计是蛤蟆在抓蛐蛐。
蛤蟆的蹬腿声很有力,弹孔旁边哗啦哗啦响。
蛐蛐的叫声又起,蛤蟆的蹬腿声蓦然变大,震得喇嘛的耳朵一阵哆嗦。喇嘛抽回脑袋,冷不丁愣住了,弹孔开了,一缕清新的月光手电般射了进来——堵着弹孔的垃圾被蛤蟆给蹬开了!喇嘛兴奋得就像吃了**的猴子,好啊,这下子好了,起码我知道白天黑夜了,起码我可以明白什么时候可以“滑”,什么时候不能“滑”啦!试探着用肩膀顶了顶箱盖,还是纹丝不动……娘的,这三个家伙也许是在上面睡觉吧?喇嘛不敢随便乱动,眼睛盯着亮得有些刺眼的弹孔,琢磨着用什么办法将上面的人引开。要不在里面弄出点儿动静来?不行,那是自寻死路,只要他们从里面发现我,就明白我是从机场钻进箱子里的,那就等于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可就不是几个大子儿的事情了,据说我的身价在鬼子那边也值五百块大洋呢……怎么办?就在喇嘛冥思苦想的时候,外面的蛐蛐声又大了起来……箱盖忽悠了一下,有个声音传了进来:“他娘的,太没意思了。三哥,咱们抓‘土蚱儿’玩儿,让老李睡他的,咱哥儿俩斗‘土蚱儿’的,谁输了谁请明天的早饭,咋样?”
“行啊。”箱盖又忽悠了一下,接着有两声脚落在地上的扑通声响起,不用猜喇嘛也知道,上面有两个家伙下来了。
喇嘛将眼睛凑到弹孔上,偷偷看去,一个屁股撅在眼前一晃,随着蛐蛐的叫声忽地不见了。
眼前开阔起来。两个大蛤蟆似的家伙一扑一扑消失在喇嘛的视野里。
走了两个,还有一个就好办了……喇嘛想要摸自己的匕首,手一下子停在后腰,他摸到了一管迷香。哈哈,喇嘛笑出了声音,幸亏带着这个!从崂山出发之前,喇嘛就做好了准备,万一需要的时候,喇嘛想用迷香迷倒看守国宝的鬼子,然后行事……既然那次没用得上,这次就派上用场了。
事不宜迟!喇嘛迅速划一根火柴将迷香点了,悄悄伸出了弹孔,嘴巴凑上去轻轻一吹,少顷,又是一吹。
等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喇嘛试探着顶了顶箱盖,没有反应,又顶顶,还是没有反应。
喇嘛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卯足力气猛地一顶!随着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喇嘛腾身跳出了箱子。
藏身在箱子后面,喇嘛瞥一眼横躺在一侧的那个人,将脑袋靠到箱子边,打眼往南边看去,南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喇嘛反手贴贴身边这个人的脸,说声“沙哟娜拉了”,手足并用,没有几下就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连夜摸上崂山,在山下,喇嘛打听一个巡山的兄弟才知道,关成羽他们已经在三天前回了崂山。
听完喇嘛罗里罗嗦的讲述,关成羽忍不住笑了:“哈哈,我还以为你当场就‘滑’了呢,原来如此。”
喇嘛哭丧着脸说:“大哥你说这是不是九死一生?”
关成羽没等说话,臧大勇笑道:“九死一生,绝对九死一生!汉杰,这事儿得亏是你,摊了别人就真的被填进炼丹炉了。”
嘻哈一阵,关成羽说:“好好在山上休息几天,然后下山,给我跟紧了小炉匠。”
喇嘛嗯嗯两声,两眼迷离起来:“什么小炉匠?锔锅的还是锔盆锔碗的?”
关成羽知道这小子心里有些委屈,在装憨,摇摇手说:“先别管那么多,好好休息,到时候我找你。”
喇嘛哎哎着走到供桌下装模作样地磕了一个头,从香炉里摸出蛐蛐,双手捧着,风摆杨柳一般扭出门去:
西北连天一片云,
天下耍钱一家人,
清钱耍的赵太祖,
混钱耍的十八尊……
关成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回头冲臧大勇笑道:“我了解他,这家伙不在山上装上几天神经病那就不是他了……得,给他几个钱,让他跟李老三手下的那帮赌棍耍几天就消停了。”臧大勇笑笑,正色道:“队伍里面不能养成这个习惯。”关成羽不以为然:“有什么呀,‘啃海草’(抽大烟)咱们治理了,这点儿事情不算什么。”臧大勇沉默了。
目前青岛市区戒备森严,除了喇嘛没人能够下山,关成羽掏出棋子用力捏了两下,今天必须让喇嘛下山!
打定主意,关成羽迈步出门,猛抬头看见一身女人装扮的喇嘛花儿一般倚在一块石头边冲他使飞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