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钱了。终于熬到这一天了。”阿满把掌柜发给他的工钱放在手心,用右手一颗一颗数到左手,再用左手一颗一颗数到右手。两只眼睛汪汪地盯着,怕钱从手中飞掉似的。笑容撒了一地。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喊:“再赚一年,可以取到媳妇儿了。”
“不容易啊,这个月太累了。”阿豆把钱死死地攥到手里,仰躺在床上,四肢毫无约束地展开。闭上眼睛,缓解一月的疲劳。
全旺双腿盘在一起,坐到德源旁边,说:“德源,你刚来说拯救宝芝林,只当你把牛吹到天上去了。”嘴角露出掩饰不住的微笑。心里自责自己起初对德元的轻视。也佩服姐姐的眼光。
看到伙计用劳动换来的快乐,王德元深感欣慰。
王康胜自豪地说:“你们慢慢会了解他,跟他干心里最踏实。”
“德元,厉害!”阿满向德元竖起大拇指。把数了多遍的钱谨慎地揣到怀了,凑过来坐下,说:“老板和掌柜都束手无策,你能扭转乾坤,真是佩服你!”
阿豆连忙收回四肢走过来,试图也学点经验。
“刚来还没把握,”人人兴致高昂,洗耳恭听。王德元继续道:“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孟子曰: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结合乃制胜法宝,宝芝林和济世堂同占地利,它占天时,我们只能在人和上下功夫。”
“对了,就是咱们多跑路,把事干细致周全。尽量让客人满意。”全旺恍然大悟,吧唧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猪脑袋,说:“我咋就早没想到呢?”
“你能早想到就不是全旺了。”康胜哈哈笑着用指头戳了一下全旺的头。
快乐的笑容洋溢在伙计脸上,这次打了胜仗,拿了工钱,各人喜不自胜。
王德元郑重地说:“这只是开始。”
康胜了解王德元,他是一块沃土,毛毛雨哪里能满足得了他。其余三人一听,脸上笑容顿收。露出不解的表情。东城六成生意已经是宝芝林占了还要怎样?再说我们做伙计的就拿点工钱,干的再多还能拿到和掌柜的工钱一样不成。所有眼睛都看向王德元。
“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王德元继续说:“做生意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宝芝林要想强大起来。太原,这块肉羹还不够。最好能扩展到山西各州,甚至陕西和河北。”
他们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野心也太大了吧。是不是书读多了?他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这狂妄的想法听着很吊胃口。人家是读书人,见多识广,能在两个月把宝芝林的生意做起来。还有什么不可信的?
全旺希望德元大展宏图时别忘了自己,问:“我们只是个伙计。就算有点本事,说了也不算啊。”
“才能就像孕妇的肚子,只要足够大,还怕别人发现不了!”王德元说:“所以要尽早做准备。”
没有人愿意落在前进队伍的后边,康胜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王德元说:“先把算学、算盘、记账,这些学好。”药行的伙计都读过书,学这些也不是很难,苦于没有机会。
“这些都是掌柜做的啊!”阿豆疑惑地问。
“难道我们也能做掌柜?”全旺很吃惊,他做梦也不敢想。
“只要你想做,没有做不到的。”王德元说:“这些我教你们。等宝芝林生意做大了就能当掌柜。”
“这些你都会?”全旺不可置信地瞪圆两只眼睛。
“德元在米行帮掌柜干过半年。掌柜的手艺,他早就掌握啦!”康胜解释道。
真人不露相。他们惊恐不定,坐在他身边的这位貌不惊的伙计,竟如此博学多才。
跟他学,跟他干,准没错。他们洪身充满力量。一条光明的大道在他们眼前放大延伸。
晚上,王德元躺在床上,月亮在窗外窥探进来。借着月光,他拿出一个钱袋。紧紧攥在手中。每到夜深人静,那位救过他、帮过他多次,不知姓名的结拜兄弟就来脑海光顾。
夏天中午,天气像一块厚棉被盖在城市上面,闷热的人心里发慌。
这时的水显得格外重要。店铺的伙计端出一盘水来。走到店铺门前的街道上,用手把盆中的水高高地扬起,水在空中稍作停留又落在地。溅起烟雾般的尘土。溅起的尘土,又被落下的水珠盖到了地上。
谢公子走在大街上,手中折扇对准要害,拼命地扇动。两鬓几缕秀发随风扬起来。茶馆儿就像蒸笼,呆着怕蒸熟。最近太忙,难得空闲下来。去宝芝林转转,也算是给父母一个交代。对自己也是一种安慰。
掌柜和伙计没有因为天气闷热而停下来。谢公子耷拉着头向店里走去。伙计正往外搬药材,整个人像只落汤鸡,从头到脚水洗一般。头一抬一低,发梢的汗珠不时向四周射出来。一股汗臭味扑过来。谢公子连忙躲向一边,眉毛紧锁。慌忙用折扇堵住口鼻。试图把自己保护起来。
“哎吆,少东家来了。”宋掌柜陪着笑脸迎上去。
“最近可有没有解决不了的事?”解公子拿出老师问学生的语气。
“还好,一切正常!”这位公子哥儿只会帮倒忙,宋掌柜答得越简单越好。
谢公子很不耐烦地道:“那继续!”说后扬起头,一边扇扇子一边在店里闲逛。哎!店里五个伙计,怎么就剩一个?可能天气太热。在里面偷懒呢。正好逮他一个,让他知道尚方宝剑的威力。
他蹑手蹑脚,走进里院宿舍。哪里有一个人?希望扑空,打算转身离去。哎,怎么算盘和笔没纸砚摆了一地。
真巧,阿豆跑进来喝水。看见少东家在里面,这公子哥专会鸡蛋里面挑石头,跑为上策。
“站住!”谢公子叫住要溜走的阿豆。
阿豆感觉不妙,只好怯怯地朝他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谢公子指着地上的算盘和笔墨纸砚问。
阿豆像犯错的孩子一样站在那里不说话,回答不当怕,得有人卷铺盖走人。
“谁搞的?你不说就走人。”果不其然,谢公子威胁到。
阿豆只好一五一十的把王德元教他们的事说了。
“王德元,是吧?一个伙计。不好好干活。尽想着升官发财。哼!”拿他向父亲邀功,目标锁定,转身出来。
谢公子向宋掌柜兴师问罪:“王德元不干活儿去那儿了?”
“他去买锦旗了。”宋掌柜担心谢公子生事。
“买锦旗作甚?”谢公子好奇地问。
宋掌柜解释道:“附近新开了家药店,王德元是想送面锦旗,看能不能把生意拉过来。”
“送面锦旗就能把生意拉过来?”这比谢公子斗蛐蛐还有趣。
说曹操曹操到。王德元手里拿着锦旗走进来。
盛气凌人的谢公子拿过锦旗,打开一看。说:“上面怎么没字?这怎么送?”
“字还没写好。”王德元回答道。
“那找谁写?”锦旗上能写字的人不多,一时半会儿上哪去找?宋掌柜觉得这事挺难。
“我来吧!”
此言一出,谢公子和宋掌柜同时惊异地向王德元看来。三岁孩童耍大刀呢吧?
王德元铺开锦旗,拿起柜台上的毛笔调了调。挥毫泼墨,写下“杏林春满”四个大字,再用小字写上落款。
谢公子和宋掌柜吃惊地看着王德元。一时各人心里情绪复杂。哪里想到,自己的宝芝林竟然是藏龙卧之地。谢公子心里莫名的不自然,此人只是一个伙计,和自己年纪相仿,水平超出自己不知多少。
王德元收起笔。唤醒二人痴呆呆的表情:“我去送吧。”
“唉,有我少东家在,怎能让一个伙计去送。我带你去。”谢公子觉得这游戏挺好玩。
“有少东家亲自出马,更显我们的诚意,必定旗开得胜。”王德元说。
王德元手拿锦旗,跟在后面。谢公子耀武扬威,走在前面。浩浩荡荡出了门。
来到新开的药店,一名山羊胡须老者正在指挥伙计收拾店铺。谢公子刚要开口打招呼,才发现不知道怎么称呼。这时山羊胡子已经转过来了,谢公子还没张开口。
王德元在身后小声说:“徐大夫。”
谢公子连忙拱手见礼:“徐大夫好啊!”
“好,好!”徐大夫不认识谢公子,还是拱手回礼。
“我是宝芝林的少东家。”谢公子自我介绍。
“少东家好。”他们来的意图很明确,和哪家药商合作,徐大夫还没有拿定注意。又问:“不知少东家来此所为何事?”
谢公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显得有些慌乱。
王德元连忙凑上去说:“徐大夫新店开业,我们少东家特意送来锦旗,提前祝您开业大吉。”说着把锦旗双手恭敬地呈到徐大夫面前。
王德元给谢公子解了围,谢公子缓了口气,说:“是,开业大吉。”
徐大夫不慌不忙的拿过锦旗,这明明是套近乎,可心里还是偏向了宝芝林。
徐大夫落落大方,打开锦旗念道:“杏林春满。”在仔细打量一番,一边点头一边说:“好字啊!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少东家在前,王德元怎能先答话。
谢少爷自豪地说:“是我店里伙计的手笔。还望徐大夫不要嫌弃。”谢少爷对书法了解不是很深,感觉词义不错。手笔倒是其次。
“少东家过谦了,的确是难得的好字啊!”徐大夫找了个地方挂起来,退后几步再次审视。隔了半响才说:“气势磅礴,能吞山河啊!这幅字给老夫脸上贴金了。”
看来徐大夫还是个懂书法爱书法之人。突然回头,向王德元看来,说:“是你写的吗?”
“献丑了,开业当天您可能忙,少东家就提前送过来了。”王德元说。
“小小年纪能写出这等字,佩服啊!我明白少东家的意思,药店开张以前就要上好药材。是想赶在其他商家前面和我合作。”徐大夫心里清楚,这都是这个伙计的意思。好手段哪。“之前我在各药店没少走动。听说宝芝林有个伙计叫王德元,这人做事诚恳,为人守信。不知是不是在下?”徐大夫向王德元说话的口气变得甚是客气。
“正是在下,不足之处还望老先生指教。”王德元不骄不躁地答道。
“老夫没少听到对你的好评。有能力,字又写得好。当伙计太可惜了。”徐大夫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
谢公子站到一边,成了透明人,徐大夫对王德元的评价他听在耳里。来时还想辞掉王德元,这会儿又担心王德元跑掉。
徐大夫说:“我的生意就有劳您们了。”价钱高一点无所谓,新开店有王德元帮忙他踏实了很多。
他们来不就是想要这句活吗?吃到定心丸了,王德元见谢少爷没回话,连忙上前说:“谢谢徐大夫照顾,谢谢,祝您开店大吉。”
“祝您开店大吉!我们就不再打扰了,告辞。”他们在徐大夫的目送中满意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