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的少爷,当起来就是好。有钱有地位,没烦恼。
第二天,谢振梁朝宝芝灵三号店的方向走去。走时也不忘偷偷拿上自己的蛐蛐。走不多远就停下来,打开精致的檀木盒子,用刚当父亲的人看自己的孩子的眼神儿看看自己的蛐蛐。半路差点儿走进一家茶馆,就是这家茶馆,他每天进行斗蛐蛐的必修课。
怎么到这里来了?
“啊呀,谢公子今天来的早啊!快进来坐。”店小二一张脸笑得花似的。
谢振梁刚想踏入,父亲憔悴的表情和母亲恐怖的眼神在他的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来。他清了清嗓子,说:“我,我今天有事儿。”转身离去,还是一步三回头。
任何孩子离开母亲的怀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来到宝芝林门口,他整了整衣衫和发髻,清了清嗓子,脚步放的重重的踏入店内。
宋掌柜一看,忙迎上去陪着笑脸儿说:“哎吆,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以后叫我少东家,我爹让我来管理这家店。”谢振梁一副东家的派头。
“是,少东家。那我……”宋掌柜以为掌柜想辞掉他不好张口,让少爷来代办。
“奥,当然了,少不了你来帮忙。”
伙计早就停下手中的活,陪掌柜站一起。像犯错的学生站在老师面前。原来他是拿着尚方宝剑来的。
谢振梁找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打开装蛐蛐的盒子,高高的举在眼前,边看边说:“那些写写算算的,我就不用亲自出手了。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掌柜和伙计强忍着没敢笑出来。谁叫人家是少东家呢!
“继续干活儿吧!”谢振梁撂了一句。眼睛没离开过蛐蛐。
昨晚打包好要送的药材,伙计开始往出搬。
“等等!”谢振梁看着掌柜问:“这是干嘛?没见有顾客怎么往出搬货?”
“是昨天各药店订的货,今天给他们送过去。”宋掌柜感觉事情不妙。
“送过去?”不知谢振梁是质问还是疑惑。
“还要送过去,那我买个蛐蛐怎么没人送过来?”一边说一边又去看他蛐蛐,果断地说:“叫他们自己来拿!”
看来要打乱他们的计划,客人等着用药,这如何是好?
掌柜连忙问:“少东家,东家在家吗?”宋掌柜觉得万一不行就去找东家。
“怎么?”谢振梁猛然起头,说:“想找我爹压我是吧?”
宋掌柜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想找东家汇报一下上月的收支情况。”
“我爹去外地收药了,两三个月以后才能回来。跟我汇报吧!”谢栋梁说。
“上个月是这两年来第一次盈余。”宋掌柜这么说是不想要让他阻拦。不过,说的是实情。
“盈了多少?”
“不太多。”宋掌柜一直陪着笑脸儿说。
“不多?说明你们不够努力啊!”盈余不盈余其实他根本不关心。
送货的时间到了,这可怎么办啊?他们表面看风平浪静,内心焦急如焚。
“少东家,不知您这蛐蛐战斗力怎么样?”王德元说:“前边茶馆儿昨天来了个外乡人,人家那蛐蛐真厉害,茶馆里没人斗得过他。”
“真的!”猛然向王德元看来,眼睛要冒出火来了。
转眼又说:“去去去,你个伙计知道个啥。”
可心哪里还静的下来。
“继续干活儿吧!”他再无心追究送不送货。
几个伙计偷偷的向超王德元竖起大拇指。赶紧往出搬货。
谢振梁提高嗓门说:“现在也没顾客,我先出去走走,有事出来叫我,记得来叫我啊。”
说着走出店外,出去的脚步比进来时轻得多。早就把少东家的派头丢到了一边,巴不得一下飞到茶馆。
掌柜和伙计尽情地发出控制不住的欢笑。他都知道他们的少东家去哪儿啦。
他们的少东家在以后的日子里,很少出现在店里,即便出现也是不闻不问来去匆匆。
……
催家少爷崔文华自从天湖畔与方若兰见面以后,整个人像中毒一样,做任何事提不起一点儿精神。这段时间他去过方府两次,狠心的方若兰去了沁州一直没回来。
这天,他又去方府,得知方若兰前天回来,今天去了丝绸店。他重拾久违的精神,向丝绸店的方若兰奔去。
他等这一天等的花儿都谢了。
“方小姐,方小姐……”谢少爷人未到声先至。
柜台后整理丝绸的方若兰一脸憔悴的抬起头,没有看到亲切呼喊她的人。又把头抬得更高一些,在她的视线里谢文华跌跌倒倒地从店外跑进来,一张熠熠生辉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她感觉一只绿苍蝇要飞进她的嘴里。
“去沁州也不向我打个招呼,让我好等啊!”谢文华这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妻子听的。
方若兰真想赏颗糖给他吃,作为等她的奖励。可她又做不到,他们之间还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她和他之间只有连朋友都不想做的一面之缘而已。
方若兰既好笑又好气,连不快的表情都懒得为他变。却又不能失了女儿家身份,有口无心地说:“有事儿吗?”
谢文华被若兰这么一问,像嘴里塞了一团棉花。答有事吧,确实没事儿;答没事吧,自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干吗呢?一时有些嗫嚅。
突然看见方若兰耳根光秃秃的没戴耳环。急中生智道:“方姑娘,那家首饰店有对耳环挺漂亮的,要不咱过去看看。”
方若兰才意识到换下男装,忘了戴耳环。最近做事总是心不在焉。没有心思精心打扮。白了他一眼,继续去干手中的活。
谢文华献佛佛不应,讨了个没趣儿。又说:“前边有个杂耍团,很热闹,咱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没看我正忙吗?你自己去看吧!”这人怎么像鼻涕一样甩都甩不掉。店里正好来了客人,方若兰过去照顾。打发走客人,方若兰朝一直杵在一边盯着她不放的谢文华说:“你怎么还没走?你也买丝绸?”
“买,我也买。”一下提醒了谢文华。借买丝绸还能跟心上人多聊两句,他想尽情享受与方若兰在一起的幸福。“那匹绿色的丝绸我买了。”眼睛色眯迷的一直不离开方若兰。脸上花一般的笑容自打进门绽放到现在。
王若来不言语,把一匹丝绸放到他面前。拿过算盘,千千玉手像只煽动翅膀的美丽的蝴蝶上下起伏。这蝴蝶飞进谢文华的心里,挠的他奇痒难当。
“十三两银子。”王若兰弹来一句话,顺手拿起旁边的毛笔在纸上记下来。
方若兰端庄美丽的写字姿势那么神圣,谢文华觉得自己以前纯粹是在亵渎。
方若兰抬起头,用尖锐的目光打断了谢文华直勾勾的视线。
“那,那方姑娘改天见。”在方若兰下逐客令之前,谢文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走到门口还不忘再回头看一眼,脸上的花终于谢了。
爱情让人变成白痴。
以前的赢得众多姑娘追捧的谢文华玉树临风,高高在上。如众星捧月。可在方姑娘面前找不到一点儿自信。
半个月过去了,谢文华盯着自己房间里的几匹丝绸倦怠地发着呆。好几次他都是趁兴而去败兴而归。收获了几匹丝绸,还是用白银换来的。估计她把房间变成丝绸店也融化不了王若兰冰凉的心。他眸子里猛然放出一股光亮,看到了通往西天的路。
下午丝绸店关了门,方若兰刚回到家里,丫鬟灵儿拿给她一封信。她在脑子里怎么也找不到送信人,只好打开。
燕子不单飞,
寻侣过三载。
遇汝心不孤,
愿能双双归。
——谢文华
方若兰看完信,把它归咎到果皮一块儿。谢文华如果知道他连让方若兰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不知会作何感想?
方若兰的心早就跟着王德元飞走了,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谢文华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上次方若兰与王德元告别后,在沁州城门看到一副貌似王康胜的画像,进城后,宋家二少爷被打的消息传遍全城。她后悔当时没有给王德元在太原找一块栖身之地。幸好她手中还握着一个能够找到他的稻草——王德元家的地址。王德元短时间内是不会回家了,现在去找他只能扑空。可屡遭社会蹂躏的他还能不能坚持到再见的那一刻。再相见他的情况会是怎样?何时又能相见,是三年还是五载?
谢文华再次抱着一匹丝绸回到家的时候。自己酝酿了一晚上的诗没有让方若兰对他的态度有任何改变。谢文华除了其他长处之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