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气依旧寒冷彻骨,蜀暮戍边大营。
听闻骁勇将军和淳副将认罪后,主将营前依旧围着一群士兵,里圈外圈还围着两圈人数重多的士兵。
李连昌唯恐某些鲁莽的士兵,乘匹夫之勇,冲进营帐刺杀他,特意命人加强了主营帐的防守。
就在众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主帐营时,军营里的粮草库升起了屡屡青烟,青烟隐入黑夜,生成一片黑色的低云,黑云越积越大,渐渐将大半个军营笼罩。
附近躲在角落里打盹的士兵不察,点点灰烬落于鼻头,有些痒,揉了揉鼻子,侧过身子,只觉不远处又亮又暖,明亮的火光刺的他睁开眼。
打盹的士兵顿时惊傻了,几米外的粮仓着火了,这可是营里最大的粮仓,囤积着数万将士的口粮啊。
“着火啦!着火啦!快来人啊!”
士兵一边呼唤一边惊慌的上前扑火,待他走近了才发现看守粮仓的士兵都倒在血泊之中,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的样子,士兵受到惊吓跌坐在地,缓了一会才意识到,有人突袭军营,连忙起身去唤人。
“有人突袭粮仓啊,快来人,快来救火啊!”士兵大声的叫唤,引来了许多士兵,士兵们拿桶的拿桶,打水的打水,都在尽力的抢救粮仓,奈何天干物燥,寒风凛冽,火势只涨不退,熊熊烈火点亮了整个军营。
当李连昌仓忙赶到时,粮仓已烧的所剩无几,士兵将最后的火种熄灭后,都累的躺倒在地。
此时王广也赶了过来,李连昌面色凝重的看着残存的粮仓灰烬和血泊中一剑封喉的士兵,心下大惊,暴怒的问道:“这个粮仓是军营里藏粮最多的,是何人为之?”
王广蹲下身,查看已死士兵的伤口,面色有些惊恐的向李连昌回道:“大将军,这些士兵是被北夷军特有的弯刀所杀,属下猜想应该是北夷趁夜偷袭。”
“北夷?”李连昌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不会,这几日我为防走漏关押李悠然和淳金典二人的消息,对军营人员出入都严格控制,哪里能让北夷军随便出入,还明目张胆的烧毁我们的粮草库!”
王广垂首眯了眯眼睛,又一如常态的回道:“或许是某个看门的将士,疏于防守,让北夷军溜了进来?”
“不,绝对不会!”
这点自信李连昌还是有的,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被我派去看守的是我多年的心腹,如有可疑人员,他们定会第一时间通报与我,近日并未听说有可疑人员,不过……”
李连昌微眯三角吊梢眼,紧紧地盯着王广波澜不惊的双眼,出声质问道:“倒是王副将你,这几日似乎外出的比以往要勤便许多啊?”
王广立马双腿跪地,语气坚定的说道:“将军明鉴,末将对将军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李连昌不置可否,冷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广,出声道:“我给你一天时间,找出内奸,否则提头来见!”说完大步走回主营帐。
跪在地上神色微变的王广,眼露寒光,让他再活一天时间?
那他倒要看看李大将军能不能挨过明天了。王广知道李连昌已经开始对他起疑,但是已经晚了,他已经达到他的目的,思及此处情不自禁的冷笑出声:“呵呵呵……”
一旁的士兵见王副将多年来一成不变的僵尸脸,此刻竟然笑了,都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只是王副将这笑声,竟比寒风还要刺骨,不禁打了个冷颤。
沉浸在小六离世悲伤中的淳金典,眼神涣散,眼眶红的发紫,脑袋无力的靠在木桩上,听到营帐外不小的动静,干涩的眼睛渐渐聚了一些光。
“悠然,你听见没?好像是粮仓被烧了”,淳金典干哑着嗓子同背后的李悠然说道。
李悠然左胳膊被李智勇划伤后,并未处理包扎,失血过多神志不清的李悠然好似听到有人在唤她,声音轻柔像奶奶?像师父?
“悠然?悠然?”淳金典发觉身后的李悠然好像不太对劲,身体不停的发抖,呼吸也弱的他快感觉不到了。
李悠然使劲的睁了睁眼,她依旧在俘虏营内,苦笑一声,回道:“淳大哥,你叫我?”
淳金典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闻声渐渐落了下来。
“悠然你别睡,同我说说话,不到最后,我们都不要放弃好吗?”淳金典又不自觉的哽咽了起来,堂堂七尺男儿,流血不流泪,而他在这短短几天内已尝尽了咸涩。
“嗯”,悠然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想给淳金典鼓气,但是却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鼻音。
“悠然,军营的粮仓着火了,我猜测一定是有人纵火,粮仓是军营的重要命脉,如今被烧,众将士的口粮就没有着落了,李连昌一定会上书皇上,让其增援粮草,到时候来押运粮草的一定是皇上信任的人,我们……”
淳金典说着说着便沉默了,李悠然又苦笑了一下,殷都离蜀暮路途遥远,日夜兼程也需四五日,而他们明日就要被当众处决了。
普陀赤丰戍边大营。
腰挂弯刀的呼元哈尔站在瞭望台上,笑看着陵越军营内火光漫天,脸上的络腮胡随着他的笑意不停的抖动。
“吾主,想来加措将军已经成功了”,一个头戴毡帽身穿黑甲的北夷将士单手握拳置于胸前,恭敬的说道。
呼元哈尔闻言,笑意更甚:“不愧是我呼元哈尔的儿子,布达旺传令下去明日午时进攻陵越。”
被唤布达旺的黑甲将士闻言,有些迟疑:“大王那儿……”
呼元哈尔瞬即止住了笑意,阴沉回头:“你追随的是我呼元哈尔,而不是他贝伦耶!”
布达旺不敢多言,立刻将头低下,恭敬的回道:“是,属下这就去!”
“布达旺你只需记得,我呼元哈尔是你向天狼神发过誓追随的主人,你最好一直记得,下去吧。”
呼元哈尔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现在大战当前,正是用人之际,他不能犯同敌军将领一样的错误。
“是,属下知道了!”布达旺飞身跳下瞭望台。
一脸傲然的呼元哈尔朝普陀境内的夜空望去,嘴角勾了勾:“贝伦耶、李元烈,哼,这普陀和陵越是我呼元哈尔先看中的!”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次日。
李悠然和淳金典二人问斩行刑的日子。
愁云惨淡,寒冷的北风像冰刀子一样,打在脸上生疼,李悠然一路紧闭双眼,直到被士兵抬到一处人声压抑的空地上,才慢慢睁开眼睛。
李悠然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淳金典的身影,并肩而立的淳金典,没了往日精神抖擞的模样,憔悴不堪的面容,看的李悠然心疼,淳金典意识到李悠然在看他,扭头对着李悠然扬起牵强的笑脸。
“悠然你变丑了。”
李悠然微愣,随即眉眼弯弯有气无力的笑道:“哪有你丑啊!”
“将军!”
“将军!”
“将军!”
……
追随李悠然和淳金典而来的两万将士被拦在了训练场外,只能出声呼唤。
“肃静!”训练场上方端坐着面目严肃的李连昌,李智勇则是一副得意的神态,斜眼瞅着训练场待宰的二人。
训练场围着的将士们并没有安静下来,而是纷纷跪了下来。
“呵,李悠然你的兵都挺忠心啊,不过跟错了主,以后就让我帮你管教吧,哈哈哈。”
李智勇大言不惭,看了看时辰,低头对着李连昌小声的说道:“爹,时辰到了,你快点下令啊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这让人心血沸腾的一幕啦。”
李连昌眉头微皱,自昨晚粮仓被烧,他就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右眼也是跳个不停,但自家儿子已经将李悠然和淳金典得罪透了,如若不杀了他两,日后被杀的可能就是他们父子二人了。
李连昌沉吟了一下,对着李悠然和淳金典身后站在的两个刽子手点了点头。
刽子手得令,对着二人的膝盖弯猛踹一脚,二人不防,扑通一下双腿跪在地。
李悠然疼得眉头紧皱,回头怒眼瞪了刽子手一眼,刽子手有些心虚的眼神躲闪。
李连昌执起斩令牌,往前一抛,厉声喝道:“行刑!”
刽子手得令,宽大的手掌将李悠然和淳金典二人的头按了下去,露出脖颈,高举大刀,做好了一刀两断的架势。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夹渣着血腥和烟火的味道,久经战场的将士们闻到后都僵住了。
淳金典面色微变,他鼻子一向很灵敏。
这是杀戮的味道。
“悠然,北夷军来了。”
淳金典语气里有不安也有激动,话音未落,有一道焦急惶恐的声音传了进来。
“大将军北夷突然大举进攻城墙,请求支援!”
李连昌闻言大惊失色:“什么?”
“北夷方才大举进攻城墙,我方死伤惨重,谢将军命我前来通传,还望将军快速增援!”报信的小兵被人群阻挡进不去训练场,只能大声吼道。
李连昌听清后,哪敢耽误,厉声命令道:“暂缓行刑,待我击退敌军后,再做打算。”
“爹!”李智勇不死心的瞪着训练场上垂死挣扎的二人,心中甚是郁闷,但是又不敢当众忤逆李连昌,只能干瞪眼。
李连昌快步冲出训练场,携带几位心腹,以及数万士兵,赶去城墙支援。
李智勇见父亲离去,他也不得不跟了去,只是临走前还不忘阴狠的警告李悠然:“先留你们一条狗命,等我完胜回来,会亲自砍了你们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