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带头为李悠然和淳金典求情的将士死后,两万将士更加愤然,一言不合就要暴动。白天和晚上轮流换班,堵在李连昌的帐营前。
李连昌唯恐事件闹大,泄露了出去,对军营人员的外出情况严格控制。
入夜又听到有探子回报,北夷军有异动,现下更加不敢轻易处置李悠然和淳金典。
“爹,我现在就再拉一个人去找那两个王八羔子”,李智勇送完就往营帐外走。
“回来!”李连昌看着自己沉不住气的儿子,摇头的说道:“你不要插手这件事了,我自有打算。”
“爹!”李智勇很不满李连昌的做法。
李连昌闭着三角吊梢眼,伸手止住了李智勇要说的话,又指了指炉子上温着的热酒:“智勇,给爹倒杯酒吧!”
李智勇看着李连昌神态自得,还有心思喝酒,气就不打一处来:“要喝自己倒,哼!”说完转身跑出了帐营。
“智勇、智勇,哎…孽子啊!”李连昌连唤几声,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真是操碎了他的老心。
王广赶忙提起酒壶,为李连昌倒了一杯起着白色氤氲的热酒,递给到李连昌手边。
“将军莫跟小将军置气。”
李连昌掀起眼睑看了一眼王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当然不会同他置气,不然早被气死了。”
“将军说笑了,末将去看看小将军,将军您先歇着”,王广又为李连昌满上一杯酒后,就退了出去。
出了营帐,王广在训练场寻到了李智勇,气头上的李智勇将练习射箭的箭靶子,挥剑乱砍发泄一通,好端端的箭靶子瞬间变得惨不忍睹。
“李悠然,我就不信我杀不了你!”李智勇似不解气,继续糟践下一个箭靶子。
王广神色平静的走近李智勇,李智勇横扫一剑,剑锋直抵王广的面门,王广倒是不躲不闪,神态恭敬的唤道:“小李将军。”
李智勇冷哼一声,收回剑:“是我爹让你来的?”
“是末将自己过来的”,王广低着头拱手说道。
“哦?你找我?”李智勇将佩剑收回剑鞘,与王广面对面站着。
王广依旧低着头,语调略带怨念的说道:“末将也看不惯李悠然,巴不得他快点被惩治了,但是大将军似乎不想杀他了。”
“哼,就算现在杀不了,以后他迟早要死在我手上!”李智勇心里的怒火一直燃着,烧红了眼。
王广适时轻飘飘的说道:“听说李悠然同太子交情甚好,若是此次不能置他于死地,日后必是大患啊!而且……”
王广故意止住话语,小心的看了一眼李智勇阴沉沉脸。
“而且什么?你再卖关子信不信我连你也一起杀了!”李智勇火气又涨了几分。
王广连忙低下头,慌乱的说道:“末将不敢,恕末将直言,您与李悠然已结怨,如此次他安然无恙,那日后必然会针对小将军您的。”
“哼,我会怕他?!”李智勇冷笑道。
“将军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李悠然一直紧咬着女俘之事不放,就不好对付啊。”
王广此时竟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模样:“方才末将过来的时候,在主将营前看到有个小兵一直怂恿着那群兵将,末将看那人有些眼熟,经常进出李悠然和淳金典二人的营帐,想来是他们的近卫兵,主子被关,奴才那般忠心护主,想来关系不一般吧。”
“跟错了主子的狗东西,今日就是他的死期”,李智勇碰不到李悠然和淳金典,他难道还杀不得一个小兵,杀气腾腾的回到大将营前。
主将营前,小六已跪求了一天一夜,面色发白,额头也渗着细密的汗珠,原本不太壮实的身子,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弱小憔悴。
李智勇冲进人群,一把提起小六就朝关押李悠然和淳金典的营帐走去。
“你……你干什么?”小六惊慌的出声问道,整个身子被李智勇拖着走。
李智勇压根就不搭理他,紧紧的拎着小六的木甲后领,小六被勒的面色通红,喘不上气:“你……你放开我……”,无力的反抗。
被关了一天一夜的李悠然双眼发黑,嘴唇干裂,又饿又渴,淳金典也没好到哪儿去,原本好看的眉眼,一直紧皱。两人尽量少说话,保持体力。
营帘掀开,一个黑影晃过。
“你……你放开我!”
“啊!”小六被毫无征兆的甩在李悠然脚下,本就身体发虚的小六,摔趴在地后就晕了过去。
李悠然感觉脚下好像有人,费力的看了一眼,一个木甲兵正趴在她的脚下,看不到脸。
“悠然,我好像听见小六的声音了”,淳金典声音干涩嘶哑的说道。
李智勇一脸阴沉的走近李悠然,从怀里掏出一张自认罪状:“李悠然,签了这个,我就放了他。”
李悠然闭目不去看李智勇那张让人作呕的脸,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她没精力理他。
李智勇见李悠然不搭理他,火冒三丈,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李悠然的脸上,李悠然的脸颊瞬间红肿一片,脑袋歪向一边,不怒反笑:“呵呵…狗急了就爱咬人”。
啊呸!将口中的血腥味浓重的血水吐了出来。
“哈哈哈,对,没错,狗喜欢咬人”,淳金典闷笑两声,无力的戏谑道。
“你……你们最好看清楚这是谁!”李智勇凶狠的朝地上昏迷的小兵猛踢一脚,被踢的小兵像铅球一样被抛出一米多,神色痛苦的口申口今出声,落地之时,口中溢出不少鲜血,连连咳嗽。
淳金典惊慌的朝不远处的小兵看去:“小六!”
“畜生你怎么忍心对一个孩子出手!”淳金典声嘶力竭的呐喊指责,可李智勇只是伸出右手小指掏了掏耳朵,又朝小指头吹了吹,并不理会淳金典,而是继续朝倒趴在地的小六走去。
“李悠然,我再问你一边,你签是不签?”
李智勇一边问一边将右脚狠狠的踩在小六沾满血污的脸上。
李悠然瞠目欲裂的大吼:“你住手!有什么冲着我来”,小六年幼的脸颊口鼻流血,深深的刺痛了李悠然的眼和心,原本鲜活可爱的小六,现在却奄奄一息,生气全无。
小六艰难的睁开一只眼睛,鲜血迷了眼睛,触眼的是一片殷红,费力的朝不远处哭喊的人影,虚弱的唤道:“是……是将军……吗?”
淳金典闻言,眸光艰难的寻找小六,双手握拳,骨节泛白,喉头滑动,声音哽咽的回道:“是我……是我,小六我在。”
“我没工夫在这看你们主仆情深,李悠然你赶紧签了!”李智勇不耐烦的说道,脚下也加重了力道。
小六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神情惊恐害怕的看着不远处痛哭的淳金典。
“我签!”李悠然内心煎熬,她不愿再看到有人因为她丧命,如果她死能换得两万将士的安全,她愿意。
淳金典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李悠然的决定,神情里满是默许:“悠然你我二人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今朝我们可以同年同月同日生死,有你作伴,我淳金典死而无憾!”
“淳大哥,认识你我很开心”,李悠然说完,脸上牵起欣慰的笑颜,嘴角溢出的鲜血,衬着苍白的笑脸,像朵泣血的花儿。
“我也是!”淳金典淡然一笑,轻声回道。
李智勇见李悠然改变主意,冷笑着将自认罪状递到李悠然面前,命令道:“快签!”
“你绑着我,让我怎么签”,李悠然有些郁闷,她竟然会死在这种蠢货手上。
李智勇神情略微尴尬,拔出佩剑,一把挥断绑着李悠然的绳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收剑时将李悠然的左胳膊划伤,带出一串血珠。
“你!”李悠然吃痛的捂住左胳膊。
“呀,这剑太锋利了”,李智勇装作无意,将剑放回剑鞘,把自认罪状递给李悠然。
李悠然看都没看一眼,用手指蘸着胳膊处的鲜血在白纸黑字上按了个手印,转头又执起淳金典的手指,染上自己的血,印在自认罪状上。
“将……将军你不能……”,小六缓了一会儿,眼睛渐渐能看清不远处准备画押的二人,连忙艰难出声制止。
奈何李悠然全然不顾小六的呜鸣,自顾自的牵着淳金典画上了押。
李智勇见二人乖乖签了自认罪状,冷声道:“来人,将李悠然和淳金典二人绑好,守好了!”吩咐完便转身出了营帐。
“等下!”李悠然面色凝重的打断准备上前绑她的士兵。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六,闻言以为李悠然改变主意了,本来就是他一个人惹的祸,怎么就带上了他家淳将军。现下想来应该是李悠然觉得不该让淳将军画押,想改主意才对,小六满脸血污的脸颊上扬起了欣慰的笑意。
李悠然脸不红心不跳的正色道:“我要上茅房!”小兵呆愣了,不知该不该绑了她。
“噗…李……”,小六一口残血喷涌而出,像飞泻而下的瀑布,染红了大片地面,艰难的伸手指向李悠然,嘴里断断续续的说道:“李……你…呃……”
小六薨!
淳金典正一脸黑线,但不远处吐血的小六吸引了他的注意,连忙上前查看,怎知小六已经气绝身亡了,淳金典悲痛的将小六渐渐冰冷的身体拥进怀里,自责不已,都怪他没能好好保护他。
李悠然悲伤的看着淳金典抱着小六痛哭,她还是没能救下他吗?颓然的任由回过神小兵将她绑回木桩上,忘了自己要去茅房的事。
绑好李悠然后,几个小兵和力将淳金典和小六分开,把淳金典绑回木桩上。
期间淳金典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递给绑他的小兵,希望他们能将小六的尸体入土为安,小兵神情漠然的收下银子后,将小六的尸体抬了出去。
“淳大哥,对不起……”
李悠然现在突然意识到,如果当初她不任性私放女俘,他们就不会被绑,那位义士和小六也不会枉死,现在他们只能等着被问斩……这一切都怪她。
淳金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听不出喜悲:“悠然,这不是你的错,只怪我们生错了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