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吗?”女子笑盈盈地走过来,将手中的杯子递过来。
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崔念并没有对这儿产生任何不适感,还很自然地接过杯子泯了一口,一股甘甜滑过喉间。
“你想失忆?”女子问。
“……嗯。”崔念点点头,“他们……我真的有些受不了,可是我恨不起他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忘了这些,情况会好很多吧。”
“但如果失忆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个样子,它或许会给你带来更多困惑,你还想失忆吗?”女子看着崔念,眼神里闪烁着说不出的情感。
“……我不知道,也许会吧。”崔念说着,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崔谦夫妇慈祥的笑、老地方一楼早餐铺的顾阿姨招待人时的热情,以及,善爱孤儿院里那些孩子们有意无意的讨论和异样的眼光。
“不说这些了,早些睡吧,时候不早了。”女子摸摸崔念的头,笑得很温和,“对了,把这个交给格枕。”女子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的白纸。
时候不早了?这间屋子没有一扇窗,也没见一个计时工具,她从哪儿看出的?正奇怪着,崔念感到一阵疲惫,沉重的眼皮很快遮住了那双乌黑的眸子。
“叮铃铃……”早上6:50,闹铃准时响起。崔念揉揉酸胀的双眼——真奇怪,这一觉怎么跟没睡一样?接着,她就在枕边发现一张白纸,崔念想都没想就装进了书包。
洗脸,刷牙,拎着书包跑向学校。像往常一样,格枕已经在老地方等着了,手里是顾阿姨为学生准备的早餐。今天格枕一件红色上衣,外搭黑色外套,配上深蓝色的牛仔裤,穿着很随意,但还是吸引了某些眼光——左晗一行人正在校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崔念自动忽略这些,和格枕一起走向学校。
“格枕!……早啊。”经过校门口时,左晗向他们打招呼。不过,其他几人的话就难听了:“怎么越不想见到谁就偏偏遇上谁,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就是,天天早上都让人等,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早上天气挺好,阳光熹微,微风习习,把这几句话吹到崔念耳里。格枕转头看看崔念,得到的回应是一个无所谓的微笑。二人径直走过她们,本来还想给左晗回句“早”,现在……算了。
太阳从东山转到西山,上课铃响了又落,一天的时光在纷纷扬扬的试卷中度过,转眼到了放学时间,按照惯例,崔念和格枕这时候已经在老地方坐着了。
“格枕,给你样东西。”崔念收起刚写完的英语卷子,从书包里掏出那张白纸。
“给我?咱们崔姑娘什么时候会送人东西了?”格枕很意外地接过,说出的话让崔念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送的,是……”崔念想解释,突然间却又想不起是谁嘱托她的事,“哎呀我也忘了,反正不是我送的。你自己看吧,我要回家了。再见!”夕阳照着走远的崔念,映出的影子都是红色的。崔念走得有些急,没注意到格枕渐渐凝重的脸色——这种除了目标人物其他所有人看起来都是空无一字的“白纸”,世上恐怕只有二十一克会用了吧。
格枕翻开纸,果然,崔念眼里的白纸上是一行娟秀的字:
时机已到,带她回来吧。
短短九个字,却让格枕心下一沉——这么快就到这一步了吗?崔念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然而不等他感慨完,一阵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格枕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二十一克带回成员都是以车祸为背景。
尚憧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室前。
“伯父伯母,别太担心了,崔念一定会没事的。”苍白的灯光把医院的走廊照得凄凄惨惨戚戚,崔夫人靠在崔谦怀里,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崔谦也是一脸的担忧。没错,此时急救室里的手术台上躺着的正是崔念。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格枕的话显得如此无力,如同这苍白的灯光。
“谁是病人家属?”医生的话打破了走廊里的宁静,使这三个人心里一惊。
“我!我们都是!医生,孩子怎么样了?”崔夫人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担心,伤者已脱离生命危险,只不过能否醒来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医生说的很平静。
“看她造化?医生能解释一下什么意思吗?”崔谦眉头皱得极紧。
“伤者头部受到撞击,现在处于昏迷状态。而且,她醒来后有失忆的可能,请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语调波澜不惊,说出的话让眼前三人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只要能醒过来,失不失忆又有什么关系呢?记忆这东西总可以再有。
崔念的病房在二楼最西边,病房是她最喜欢的古木色,窗户朝阳,只是崔念被推进来时,天已经黑了。今天的月亮很漂亮,月光是金黄色的,比阳光温和许多,轻轻罩着昏迷着的的崔念,像是罩着一个熟睡的婴孩。
“格枕,你先回去吧,今天你也帮了不少忙,辛苦你了。”安置好崔念已是子夜时分,格枕还在医院帮忙。
“对啊格枕,今天谢谢你,明天还要上学,你先回去吧——这个时间点,格老丈人该担心了。”崔夫人的眼睛肿得像灯泡一样。
“好,那我先回去了,伯父伯母也早点休息,学校那边……我来说。”格枕也不矫情,留句话便走了。
格老丈人是格枕的爷爷,也是尚憧市最德高望重的执事员。任职期间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凡事一经他手必定办得妥妥当当,现任尚憧市长左清明还曾是他的学生。现在格老丈人退休在家,管理家事,格枕的哥哥格祺风负责父亲一手创建的华城公司。可以说格家上上下下几乎不需要格枕做什么贡献,所以对格枕来说,只用负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好了。
回到家,格枕再次掏出那张白纸,盯着熟悉的字迹出神。过了一会儿,格枕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古檀木盒子,因长时间的放置落了一层尘。格枕轻轻拍去那层尘埃,顺着盒子表面的百鸟朝凤的图案抚摸几笔,下一瞬,盒子无缝自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一块儿晶蓝色的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