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不凡?!”
我坐在上古朱雀鸟背上,却诧异得差点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蓬莱?”
洛不凡朗朗大笑道:“我在瑶池水畔喝下整坛琼浆酒,酩酊大醉了两宿。刚从遣云宫的朝会殿醒来,就接到芙瑶差遣仙娥带话,让我务必护送你安全返回烟波红尘。所以,我在蓬莱不奇怪,奇怪的是,你怎么会在?”
“我这、说来话长。”
想起昨夜之事不可张扬,我便随意应承后,又将话题引回至洛不凡身上。
“可是大前天晚上,玄天门徒说,你去助阵攻打绝魈魔王了。怎么……”
这时,方才还在朗朗作笑的洛不凡,忽然脸色一暗,没有接话。
我心中暗暗揣测个明白:“想来,洛不凡原本是要去绝魈魔山的,可一想到要对龙月姑娘出手,犹豫来去,便半途折去蓬莱喝酒了……”
洛不凡见我一副了然于怀的神情,慌忙断然道:“不是!只是斩除他们的时机未到。”
“好吧。”我姑且相信地点点头,转而促请道:“洛少主,你能让朱雀鸟飞得再快些吗?我有急事赶回烟波红尘。”
“没问题。”洛不凡一语答应:“朱雀,再快些!”
朱雀嘶鸣相应。
顿时,长空红泽,碧雷流响。
上古朱雀展开五彩艳丽的宽大羽翼,破云疾翔……
约摸半个时辰的功夫,烟波红尘城玄天门前,朱雀鸟轻身落地。
临回时,洛不凡专程提起:“白菀姑娘,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来玄天门找我,我定竭己所能。”
“多谢洛少主。”
我利落道谢,心中记挂着姗姗他们,转身匆匆赶回到月老庙。
“姗姗!”
月老庙堂前,我还未踏进,便先着急忙慌地唤了一声。
待到我一脚疾迈后,堂内站着的一袭白衣,发现异响,缓缓偏过脸来看着我……
“月老、”我有些意外。
而更意外的是——
“姐姐!你快看看我!”
熟悉的银铃声中,一个粉裙翠衫的女孩从月老身后蹦跶到我面前。
我仔细端详眼前的小女孩,她的脸蛋白白净净透着红润,淡色眉毛下,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尤其逗人喜爱的是,她一笑起来,那张伶俐的小嘴便发出黄莺啼唱般的嗓音。
“你是……姗姗?”我诧异问出口。
女孩拍手欢快道:“姐姐认出我啦!哈哈!月老他赠了我五百年内力,所以我才这么快就长大啦!”
我惊得半晌合不拢嘴。
这神仙的修为也是日积月累的,怎么会轻易赠人呢。而且,这一赠,就是五百年啊!出手太阔绰了……
我吃惊望向月老,只见他衣衫雪白,一尘不染地挺拔站在堂内,神情淡然道:“偌大的烟波红尘,你们却落脚在我月老庙内。既然有缘,不过举手之劳。”
月老的话刚落,姗姗迫不及待告诉我:“姐姐,月老人真好!他不仅赠我内力,医治好了你的道士朋友,还救了小仙鲤的命。你看!”
顺着姗姗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张天术静静地躺在桌案上,伤口已经凝痂愈合,且他的面容已不再是青紫中毒之相,估计再过几个时辰就能醒来。
我稍稍放下心来,环顾四周后,询问姗姗道:“银尾仙鲤在哪呢?”
“这里。”
姗姗小心翼翼地从桌案旁侧抱出来个梨纹木桶。
我凑近一看,银尾仙鲤焉焉沉在清水桶底,浑身裹满纱布,鱼嘴不断地微微扇合着……
姗姗心疼地望着银尾仙鲤:“小仙鲤,你在说什么啊?”
月老狭长的眸眼,微微瞥看了一眼银尾仙鲤,唇边温润道:“它在说,小灵芝,别去。被仙娥发现,你会没命的,我帮你采。”
“原来你在说这个。小仙鲤,你这条大傻鱼!都伤成这样了,还只顾念叨我。”
听到月老解说后,姗姗眼巴巴望着桶中的银尾仙鲤,湿红了眼睛。
我低声浅问道:“月老,银尾仙鲤身体的灼伤,什么时候时候能恢复?”
月老神色内敛如静波般,淡然道:“它受火濯红莲业火所伤,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幸事。如今鱼鳞尽毁,它须回到蓬莱瑶池里,以仙水护身,静养百载。”
“啊,小仙鲤,那我岂不是,不能照顾到你了……”
姗姗瞬间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进桶里。
我温柔劝慰着姗姗:“别哭了,让银尾仙鲤先回去养伤吧。等它身子恢复好了,你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嗯。也只能这样了。”姗姗依依不舍地摸了摸桶中的银尾仙鲤,哽咽泪涕:“小仙鲤,乖乖养伤,等我,有机会再去看你。”
我安抚好姗姗后,向月老恳请道:“我与姗姗不便前往蓬莱瑶池。还请月老慈悲,代我们将银尾仙鲤安送回去。”
月老微微颔首应允:“无碍,回趟蓬莱便是。”
“对了,还请月老日后对它多加照拂。”
说完最后的请求,连我自己都觉着提得是不是多了些。
毕竟月老与我们的关系,无亲无故,无疏无近。我说的话,他大可不必理会的。
可是没想到——
月老安静淡然地站在旁侧,耐心听完我说话,然后淡色的薄唇温和轻言道:“嗯。好,没事的时候,我会多去看看它。”
有了月老的亲口应承,我与姗姗都放下心来。
目送走月老和银尾仙鲤后,姗姗哭趴在我怀里:“姐姐,你说,我以后真的还能再见到小仙鲤吗?”
“当然能。只要你想见小仙鲤,小仙鲤想见你,你们彼此念念不忘,必能相见。”
我心疼地抱着姗姗,继续哄慰道:“别哭了。你刚出落成亭亭标致的小姑娘,什么都没学会,就先学会掉眼泪,这样可不好。”
“嗯。姐姐,我知道了。我出去取水洗把脸。”
姗姗乖巧点头,擦掉眼泪往庙外走去。
空荡荡的庙堂内,我站至桌案旁,望着尚在昏睡中的张天术,心中隐隐开始忧虑另一个问题:“张天术他已经忘掉了青蛇姐姐,我应不应该再提起呢。若是提起,怕他不能承受青蛇姐姐的死讯。若是不提,又对念儿不公……”
唉,就在我百般纠结,万般无奈,难以决定时——
张天术指尖微颤,缓缓清醒过来。可他茫茫然睁开眼,第一句问话便考到了我。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我、我叫白菀,我、噢对了,我路过天山脚下,碰巧见你昏倒在草丛里,就顺道把你救了回来!”我不利索地撒出还算圆满的谎。
张天术犹疑地将我看了又看:“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我心虚地偏过脸去,“道长,你认错人了。”
原本还想蒙混过去,奈何张天术记性太好。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闯进戒律院里,想取我性命的姑娘!”
面对张天术的断然指认,我尴尬得满额渗汗,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道长切莫放在心上。当日,是白菀认错人了。”
张天术拢眉皱问:“可你叫着我的名字,说我风流,骂我负心汉,还怪我害得你姐姐好苦,不像是认错人的样子。”
我硬着头皮,继续掰扯道:“道长不必挂怀,当日确是白菀认错人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清虚观里有修行的弟子负了你姐姐?你错以为那人是我?”
张天术的不停追问,让我掰谎的速度,有些跟不上反应的速度。
我支支吾吾,勉强应了一声:“是。”
张天术顿时神情严肃道:“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且我张天术身为掌观真人垩寂座下大弟子,对观内的师弟师妹们有教导之责。如果真有姑娘所说之事,待我回去查明,定会加以严惩,绝不姑息!还请姑娘告知,此人姓甚名谁。”
我艰难咽下一口唾沫,不知如何作答,瞬间感觉自己搬起的石头,重重砸在了自己的脚上。
我赶紧重启话题道:“不是不是。没人辜负我姐姐,都怪我一时鲁莽,没搞清楚情况,以致误会了你们观里的道长。”
“没事就好。”
张天术长吁一口气,脸色缓缓平静下来,对我坦言道:“不瞒姑娘,近来,我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记得了些什么。我一直辗转难安,担心自己真如姑娘所说,在观外犯下过错,自己却不记得。如今听姑娘这么一说,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我默默看着张天术,脸上勉强陪衬着挤出一丝笑意,心底却是晦涩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