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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万般过眼空

我随舜璟走下幽冥掖庭台阶,正准备离开。

突然,后面一个神色慌张的鬼差快步追上来,结结巴巴道:“上、上仙,忘川河里兀现凶猛异兽!鬼君请您速速前去!”

舜璟面色疑沉,回头淡然交代道:“你在这等我,别乱走。”

“嗯!”

我乖巧点头,目送舜璟背影远去,丝毫没有意识到周遭危险的临近。

空气中渐渐弥漫一股浓郁不散的香味……

我心里刚察觉异常不妙,就头昏脑胀地眩晕过去。

一盆寒魄冰水浇醒我。

四周昏昏暗暗,模糊视线内隐约可见黄衫少女的身影轮廓。

“哼,得罪我判魂湘的,可统统没有好下场。怎么样,我幽冥阎狱的曼陀罗香厉害吧。”

一个清脆的少女声在我耳边昂扬响起。

我勉强聚焦视线,终于看清眼前女子,竟是判官的女儿。

“这是哪里.....”

我浑身没劲儿,唇齿不清,身子微微一动,惊觉无法言喻的剧痛。

“阎狱刑殿啊。”

判魂湘一脸邪笑,手中把玩着烈焰曼陀枯藤环。

我绵软无力地低下头,看见自己魂魄被钉在刑架上,白衣血染数不清的藤痕。

“怎么,痛得说不出话啊?谁让你和那魔龙合伙欺负我!而且鬼君哥哥几日都不搭理我,都怪你勾引我的鬼君哥哥!我判魂湘可不是好惹的!”

一道道鞭影挥袭而至。

疼痛噬骨钻心。

我混乱意识中,他的名字,是我心里唯一仅存的清醒———

“舜璟、”

判魂湘不屑地抬起我下颌,洋洋得意讥笑。

“怎么,心里还巴望着那位上仙来救你?哈哈,我略施小计就引走他,没三个时辰,那凶兽是查不清楚的。等他发现中计,你不死也已经残了!”

又一鞭疯狂落下。

在我绝望闭上眼前,一袭紫袍幻影疾至刑架前,施法替我除去刑钉。

我魂魄濒虚,脚一软,瘫入他怀里。

“这里是幽冥地盘!轮不到你这上仙多管闲事!滚开!”

判魂湘恼羞成怒,举起烈焰枯藤环,张牙舞爪扑向舜璟。

舜璟微微一弹指,将一缕冰凉烟白的仙气注入到判魂湘的冥器中。

烈焰枯藤环瞬间凝固成冰圈,失去法力。

“判魂湘,你刁蛮任性胡作非为,也该自食其果。”

舜璟面色冷峻地拂袖一甩。

整个幽冥,顿时响彻撕心裂肺的惨嚎声。

判魂湘被舜璟施法钉在刑架上,痛苦不堪地嘶喊发泄。

“你们别落在我手里!我定要你们生不如死!”

舜璟充耳不闻,转身缄默横抱起我,带我离开阎狱刑殿。

刚刚差点就魂散在判魂湘手下,真是越想越后怕。

我虚弱地匍在他怀里,心中暗自猜测,他会安慰我?亦或满腹怜惜?

可是没料到,那渺若烟云的声音,说的却是——

“放心,不会死的。”

舜璟寒潭似的眼眸里,不见一丝怜惜,也不见半点涟漪。

似乎于他而言,他已经做到他答应的,让我有命去有命回。

我忽然觉得浑身很痛,大脑徇着疼痛的根源觅去,发现不是伤口,而是心脏跳动的位置。

“放我下来吧!我没事!我自己能走!”

暗暗受伤的自尊心开始隐隐作祟,我在舜璟怀中使劲儿挣扎撒气。

舜璟即刻止步停下,松开手,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我……

这表情,他分明真的以为我能自己走。

简直猫爪挠心啊!

要是我现在有力气,估计早气得跑出十丈八丈远了!

我倔强地一咬牙,打算抬腿自己走——

曼陀罗香的软筋效力还未褪尽,我的脚刚一迈出去,整个人就软绵绵地栽向泥地……

在我即将摔个狗啃泥时,一双手无比精准地离地一尺接住我,好像一切尽在那双手的预料之中。

我不甘心地抬头迎上舜璟漠然平静的眼眸——

我方才耍的小性子,似乎被他看进眼里,又被他忽略不计。

我无可奈何没了招数,安分地待在舜璟臂怀间,直到他将我的魂魄融回体内。

离开幽冥,返回凡尘。

昊天剑落地。

我有些意外。

舜璟带我落脚的地方,竟是烟波红尘我与他初见的那座凉亭里。

四面一蓑静谧的烟雨,古韵阑珊的亭檐下,舜璟置我倚靠着朱红淡漆的亭柱。

他深邃澄澈的瞳孔,经眸回转,亦如我初见他时。

浮生偷换,旧事倒影,我惘然如梦地望着他。

一寸皓白手腕忽然挨至我唇边。

“喝吧。”

他的神情淡漠如初。

我紧抿朱唇,垂睫凝看着他,不知他此举是何用意。

清匀低衡的声音缓缓说启——

“你身魂两虚,以我仙血补身,即可恢复。”

我的心中窜起一股暖流,惹得眸子都跟着泛红湿润了。

可感动的泪水还未及淌下来,我面容僵怔地听清他的后半句——

“待你身子复原,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我清晰地看见,自己的眼泪,一颗一颗用力地往下掉。

原本没想过要启开的唇齿,稍狠用力,咬破那寸寒凉的肌肤。

我的泪和他的血混在一块儿,潮起汐迭滋味难喻。

待我面色红润,能够独身坐起时,便时至与他分道扬镳。

舜璟平静无澜地驭剑返回云雪之巅,徒留我在凉亭内,独自仰望那伫立在云端飘远的身影……

我摸出怀中娇弱的相思种,摊在手心凝视,莫名伤心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湮没了它。

伤感一阵子后,我深深叹口气,想起念儿还在黑龙曜那里,等我前去接他。

我默了默,擦掉眼泪,揣好相思种,朝绝魈魔宫赶去。

碧玉鎏金的魔殿拱门前,我远远地便望见,黑龙曜和念儿焦躁地托着腮帮坐在台阶上。

“白姨!”

念儿眼尖看到我,兴高采烈地飞奔上来拥住我。

“唔!念儿真乖。”

我温柔浅应,低下头,轻手捏揉他可爱肉嘟嘟的小脸蛋。

“小仙女,我安顿好他后,本想去接应你的,又怕半途错过你,所以一直在这等着。你没事吧?那帮道士有没有伤着你?”

我抬头看向黑龙曜,原本想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可我一抬头,就看到玉树临风的大魔王,顶着两团浓浓的黑眼圈,认真严肃地打量我……

我着实忍不了,噗嗤笑起来:“ 几个时辰不见,你怎么变熊猫了?”

“你还笑!还不都是因为担心你!”

黑龙曜毫不顾忌自己的颜值受损,寡一心顾着关注我的事情。

“你怎么耽误这么久才来?到底找到那个张天术没?”

提到张天术,想起不明真相枉死的青蛇姐姐,我鼻尖微红一酸……

一双宽大温暖的手即刻覆在我眼皮儿上,把我还没涌出来的眼泪,给我硬生生逼退了回去。

“呃!别哭啊!刚不还笑我笑得很开心吗。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呢。小仙女,别哭,我会心疼的。”

念儿乖巧站在一旁,伶俐地捂住眼睛,透过指缝偷偷窥看后,啧啧点评一句:“咦~ 黑龙叔叔,你好肉麻呀!”

黑龙曜尴尬红着脸,抬起巴掌,追撵着念儿满殿跑。

“臭小子!我看你是屁股又痒痒了吧!”

“白姨,白姨,快来救我啊!黑龙叔叔要打我……”

我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幼稚鬼的把戏,笑得直不起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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