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慌慌张张搭上她的脉搏,面色惨白着浑身颤抖,似乎已经感受到头顶上悬挂着的刀锋正缓缓落下,芒刺在背心惊胆战。
“禀告皇上,皇后娘娘身体欠佳,受不了一丁点的刺激,这血倒是无什么干系,吐出来整个人也能轻松些许,按照老臣的方子,吃上几天应无大碍!”
战战兢兢的,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额上冷汗大滴大滴的淌,一直沿着侧脸的轮廓流到脖颈里去,再加上周身阴冷,这感觉还真是骇人。
“无大碍,你哪只眼睛看到皇后无大碍?!蠢货!朕命你七日之内找出根治的法子来,否则的话,提头来见!”
刘太医一句话刚刚落地,皇帝一脚便踹上他的胸口,只觉得一阵凛冽的气闷袭来,打了个滚侧翻在地上狼狈不堪,偏偏他还不敢吱声,只能闷哼一声重新起来跪好,紧张到一口气都觉得会噎到自己。
周围几个医师同样大惊失色,他们也都知道皇后此时的身体状况,别说七日之内能否治好了,就是能保住一年半载的命也玄乎,这不是刻意为难么?!
“皇上,皇后娘娘日夜操劳,身体本就羸弱,再加上这段时日心中郁结气闷难以平复,这才造成这般恶果,如今最好的法子也就只能好生修养着,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但这短时间内着实好不了呀!”
刘太医吓的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三步之外跪着的孟太医倒是胆子大一些,强忍着凛冽威压愣是梗着脖子将心中骇然道了个一清二楚,纵然皇帝暴怒,但这个时候不说,等到几日过后,他们这几个负责的可就要遭殃了。
“你……”
“皇上,的确如此呀!我们也是没法子了!”
他们几人心里都明白得很,李皇后的身体早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时候,只是谁也不敢道出真相而已,即使什么灵丹妙药也不能挽回,他们也不敢她能再活多久,人命薄如纸,指不定哪天就会一命呜呼了。
皇帝再不发一言,沉默着坐回床边上,轻颤着手抚上李皇后的脸颊,这张脸曾经那样风华,如今却已留下岁月的痕迹,鬓角略微出现几丝白发,瞧的人心疼不已。
“皇上,臣妾不碍事!臣妾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她只不过是稍微动了一下,面上就已经出现疼痛的裂纹,腹部痛感剧烈袭来,只觉得周身一阵酸麻,四肢无一丝气力,整个人如同一团棉花一样毫无生机。
“好好休息,朕晚些再来看你!”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内心的情感,他是一个帝王,早在登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放下了一切所谓的真情厚意,冷酷惯了,对待枕边人,对待孩子们,他都能够做到无情,然而现在,他却无奈为自己的“虚伪”感到可耻。
他本没有正常人的情感的,那一口鲜血,那一抹哀伤的眼神,就那样轻轻飘飘荡漾进他的心里面,莫名其妙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这样的感觉几乎令他窒息。
“皇上,此次事件,轻皇上莫要责怪冥王妃,若不是她及时相救,臣妾,臣妾恐怕……”
皇帝转身欲走,李皇后微微怔愣之后忽然间想起来,连忙叫住他,声音沙哑着苦涩着,每每道出一个字都觉得用尽了周身所有力气,大口大口呼吸着,面色苍白如纸,瞧一眼便足以让人心碎。
其实她心里清楚,纵然她不用说,皇帝也不会再追究云惊澜的“过错”,毕竟当时情况紧急,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看着,云惊澜这一举动,不仅成功从生死关头夺回了她的性命,更是令帝都所有达官显贵皆注意到了这个深藏不露医术惊人的女子,就算日后她再怎么低调不招摇,这些人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她。
然而李皇后更明白的是,皇帝此时不会责罚不代表以后想起来不会觉得诡异,为了避免未来可能出现的意外,她在此时就向皇帝表明了她的感激之情,皇帝尚且会念云惊澜一番好意不再多加诘难,云惊澜向来不喜浮华,外面那些跪着的人却不会轻易放过她,只有皇帝视而不见,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让此事淡下去,才是最好的结果。
皇帝沉默片刻,背对着李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纵然他心里想的不是这样,他也知道他拒绝不了皇后,她那样在意一个并不熟络的女子,其深刻意味他已经不想再深究,只当糊涂一回吧,也算做了她一桩心事。
云惊澜心中一震,即使她已经能够猜到皇帝已经知道她和李皇后关系不俗,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李皇后竟能亲口向皇帝要下这个承诺,她们两人关系深厚这事儿大家伙都以为只是巧合或者根本就是在假装,毕竟太子与冥王是两个不同阵营,如此一来皇帝定然深信中宫与冥王府的关系,这并不是一桩好事,她又为何会如此呢?
皇帝缓步经过,云惊澜福身行礼将头埋了下去不敢直视,眼前一双绣金丝乌色靴子格外显眼,浓重的呼吸声在咫尺之外响起,只觉得心如擂鼓一动不敢动。
这女子分明只是一个有些姿色的庶女罢了,倘若不是替嫁,怎么着也轮不到她来作这个冥王妃,如今却将楚慕寒迷得团团转,竟不惜一切代价为她保驾护航,再者说短短数日之内竟连皇后也拿下了,从前还真是小瞧了她!
虽然毕恭毕敬站立着,举手投足之间却无半分卑贱萎缩之态,亭亭玉立如同一支遗世莲花,安静清逸而又灼灼其华,低眉敛首之间风华绝代,仔细一瞧竟比千娇百媚的孙贵妃还要晃眼几分。
心跳加速,莫名其妙的威压感瞬间将她笼罩,纵然知道楚慕寒就在身边陪伴着,这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仍旧令她难以招架,偏偏还不敢动弹半分,连一个安慰的眼神也不曾获得,她不知道皇帝对她怎样心绪,只晓得今日这样一来,她再也无法隐匿在冥王府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