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姐季小姐,你冷静下来听我……”
话音未落,她持刀在手,稳准狠的朝着我戳了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再抵着门是不可能的了,我也就索性放弃了这种不必要的坚守,以保住小命为第一前提,飞快的从那雪亮的刀锋间闪躲了一下。
然而就在我离开了那濒临破碎的房门还不到一秒,其中一个大块头的哥们已经一脚踹在了门上,门板啪的一下将我逃跑的动作砸的歪了一些,与季小姐手中的锋芒轻轻擦过。
她垂眸看着我身不由己的朝她的方向趔趄了一步,毫不手软的递出了刀刃,重重的戳进了我的手臂。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非常无奈,以至于看上去有些滑稽。
季小姐脸上诡异的笑容不减反增,手上殷红的液体滴滴答答的顺着刀锋滑落,全是我新鲜火热的血液。
我想救的人要反杀我,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了。
可惜的是,当恩将仇报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任谁都笑不出来了。
尤其是她的精神病发作的实在不是时候,我们两个现在根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就算我死在了她的手上,后面那些壮汉也一准儿会为我报仇。
“为什么?”
按住她的手腕将她缴了械,我在季小姐的惨叫声中咬牙撕掉了西装的袖子,迅速给手臂来了个固定止血,再狠心拔出了大半刀刃都刺进了皮肤,差一点就能将我戳个对穿的水果刀。
大块头们的目标本来就是季小姐,闯进房间后立刻将季小姐制住,我则趁机跑到了更远一点的地方。
可办公室的距离就是这么大,说是更远一点,也不过是从东侧退到了南侧,背靠着玻璃窗努力站好而已。
季小姐保持着那种诡异的神色瞧了瞧我,正当我以为她已经没救了,彻底丧失了语言功能的时候,反倒猖狂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白小姐,你不是看到我了?还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吗?”
我看到她了?
什么时候?
手臂上的疼痛撕心裂肺,却也让我的大脑运转到了一定的速度。
眨眼间,我就想通了季小姐为什么会忽然发疯。
准确的来说,她只不过是装疯卖傻,想借着这些壮汉的手除掉我罢了。
原来我在房间门口的阴影处瞧见的那个女孩,既不是什么幽灵,也不是谁家的小女儿,分明就是去找顾少卿,却发现他在我房间停留了很久很久,久到足以发生一切事情的季小姐。
妒火中烧,导致她做出了如此不明智的决定。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我死了她还能独活?
不对,既然她那样深爱着顾少卿,不惜杀了我也要独占他,又怎么可能舍得轻易去死呢?
还是说……
我捂着手臂歪了歪身子,看清了船长那实木桌子下面,一道一闪一闪的红光。
怪不得季小姐不肯听我的去打卫星电话,原来早就想到了用船上本来的报警机制呼救,在我拖了一段时间以后,她预料着救援即将赶到,才认为我已经没有用处了,杀掉也不觉得可惜。
很大胆的计划,拿出自己的命去豪赌一把,说是疯子也不为过。
只可惜我一世英名,竟然败在了一个疯子的计划下。
在我苦笑着和那些狞笑的两个壮汉对上视线的一刹那,其中一个慢条斯理的从长风衣后摘下了一把看上去小巧玲珑的女士手枪。
他本人大概也觉得耀武扬威了半天,最后掏出的是这种小家伙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打算将我速战速决,这样就没人能活着笑话他了。
眨眼之间,他扣动扳机的手指,和我身边一副等人高的古董画作同时移动!
我牢牢地盯准了他的枪口,全神贯注的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发生了什么。
就算接下来的子弹我躲不开也没关系,起码不要被打到要害部位,还可以借机逃生。
而季小姐的神色却忽然变得狰狞了起来,她想也不想的伸长了手臂,哭嚎着用她尖尖的指甲将持枪的大汉挠了个鲜血淋漓:“不要——”
大汉猝不及防,反射性的扣动了扳机。
那一瞬间,一个修长的身影如箭从中窜出,二话不说的扑倒了我。
我只来得及听到他闷哼一身,接着一起被子弹的冲力撞破了玻璃,双双跌下了海去。
坠入海中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手臂上的伤口被海水蛰的生疼,本来已经流速减缓了的血管受到了这种刺激,殷红的血雾在海水中飘荡开来。
我却全然顾不得了,只知道下意识的反抱住了按住我的手有些脱力的顾少卿,费力的睁大眼睛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势。
那一枪打在了他的身后,好在只是普通口径的子弹,只要处理的及时,应该不会危及生命。
心中刹那间松了口气,我拽着他用脚蹬水,姿态不甚美观的辨认了一下方向,尽可能往西南角游去。
我倒是很愿意在海面上冒个头瞧瞧局势如何了,可是看着海面上扬起的水花和浮浮沉沉的子弹头,我决定还是不要作死比较好。
印象中,我在偷芥末粉的时候,听到有旅客洋洋自得的提起,说西南角的小岛是他家私人所有的。
现在我和顾少卿落水的位置早就出了国内防鲨网的界限,一旦血留的太多,引来那种生性残暴的猎手,我和他就绝无生还的道理了。
顾少卿此时也有些清醒过来,抬眸看到我正带着他狗刨的欢快,肩膀颤抖的笑了起来。
确定距离游轮应该有一段距离了,我连忙和他一起浮出水面缓了口气,没好气的白他:“笑什么笑。”
“改天我有时间教你游泳怎么样?我在西边还有个自带游泳池的别墅,保证不让别人看到你这丢脸的模样。”他半点没有被枪击了的自觉,身体放松后轻飘飘的浮在了海面上,也不见他怎么用力,却飘得比我快多了。
我累的差不多快要虚脱,好在那游客说的小岛确实不远,轮船又一直是朝着这边行进的,来得及在真正虚脱以前爬到岛上等待救援。
见我没好气的不搭理他,顾少卿墨黑的桃花眼寂寞的眨了眨,突发奇想的问我:“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季小姐什么时候有了那么深厚的友情,让你连命都不要,也要救她?”
不知道是不是我劫后余生的错觉。
总觉得他这话说得十分平静,半点不像是在为季小姐担心的模样。
而且当时他神兵天降,完全可以选择击毙那两个歹徒,再英雄救美的抱得美人归。
可他什么都没要,连尝试都没有尝试,直接选择替我挨了一枪,飘在海面上冒充水母了。
我心中的疑虑像泡泡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但现在还能支撑着狗刨全靠不想拖累他的骨气支撑,一旦被他的答案气个半死,可能真的就要被迫沉底,等待搁浅了。
他还是没等到我的回答,伸出手拨弄着海水玩,仰面朝上的看着天上的月光,突发奇想的说:“在城里的时候,月光好像比海面上要弱的多了。”
这倒是实话。
我微妙的看了他一眼,发现在这样明亮的月光下,他所有的表情纤毫毕现的印在了我的眼中。
同理,他看我的时候也应该是一样的感受。
说完这句话,他大概是被月光沉醉了,直到上岸前都没再说什么废话。
及至我们二人湿漉漉的爬上了岸边,一个惨过一个的瘫倒在了月光下的海滩上,我才终于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游轮绝对是和我八字不合,别说什么学游泳,我这一生都决定远离大海,再也不来了。”
尤其是宁安安家的公主号,改天我瞧见她的时候,一定要控诉一下她找的清晖道人就是个废物,否则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一条船上栽跟头?
他煞有介事的蹭着我的脑袋点了点头,头顶头颇温馨的和我靠在一起,从口袋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塞进了我的手心:“吃吗?我临走时从盘子里拿的,很好吃的寿司。”
费力的举起被没戳穿的手臂,我打开掌心看了一眼,发现所谓的寿司米饭已经被海水冲没了,落在我掌心中的是一块湿哒哒的粉红色鱼肉。
看在他特意送给我的份上,即便我根本没有什么胃口,也还是很给面子的扔进嘴里咬了一口。
“哦,不错嘛,这是什么鱼?”
“听说是一种很特殊的金枪鱼,蓝色的那种。”
“这么好吃还没被人吃到灭绝,真是奇怪了。”
“不,已经快要灭绝了,所以你最好吃的珍惜一点。”
没有营养的对话进行到了这里,我终于比不过他的耐力,笑容中透着苍白无力:“你的初恋情人姓季。”
他点了点头,湿漉漉的发丝粘在了我的脸颊上,好整以暇的轻笑:“是。”
“季小姐就姓季。”
“嗯。”
我终于懒得继续和他打哑谜,侧过头去盯着他,忍无可忍的问:“所以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初恋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