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拂袖而去,既然有人早已下定决心,一句劝话都听不得,他还在这里做徒惹人厌的事又是何必,吃力又不讨好。
苏卿钰神色淡淡的看他离去,随后自石台上起身,对着亭外的苏府下人招招手:“带路吧。”
天色渐近黄昏,屋内案几上点着安神香,靠窗的软榻上静静倚着一道人影,素雅的月袍搭在肩上,病后白玉似的面皮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发光,叫人挪不开眼睛。
伸手示意屋内众人退下,苏卿钰对着恍若谪仙入世的美人发呆。他想着这么个娇滴滴的人,光是坐着不动就足够引人遐思,若是恰逢其沐后出浴,嘶这鼻血怎么也得飙升三尺。
曾听府内下人讲,齐千寻习惯饭后沐浴。
颇为不舍的挪开视线,低头左右揉捏下腰身,他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过于怠懒,身材亦有些横向发展的迹象。遂掌心椎拳作出决定,明日起饭后要勤于安步。哦,瞧这附近的花花草草,被千寻养的不错,安步之地就暂定这里吧。
“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在下区区小病,怎敢劳烦丞相大人亲自探望,大人请回吧。”因为刚刚退烧而尚显涩意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中突然响起,生生打断了苏卿钰的一番遐思。
或许是被眼前诡异目光盯着的缘故,齐千寻除了对这个丞相府年轻的主人,充斥着深深的无力感之外,面无表情的愈发紧了紧胸前的外袍。这人莫不是对他又打上了主意罢,只是,能先把嘴角可疑的水渍擦擦么。
“你这左一句右一句的丞相大人,千寻你怎么与我如此生分。”缓过神后,苏卿钰心虚的对上榻上之人那双清冷的眼眸,那里的嫌弃摆的如此明显,恐怕意淫又被抓了包。
“丞相大人聪敏智慧,万事皆可自己决断。齐某只是堂堂丞相府之中一位小小管家而已,如何敢高攀于苏丞相,又谈何生分,大人莫要取笑在下。”也不知是因忍着怒意还是其他,只见齐千寻双颊升起了病态的红晕,气息渐渐不稳,他虚弱无力的以袖掩唇,蹙着眉咳嗽着。
可即便这般,亦死撑着不肯让苏卿钰碰他。
苏卿钰更加心虚起来,莫不是真把人给气坏了吧。他也不管人家脸皮是不是还僵着,撩起袍子一屁股坐下凑得极近,一副你不愿意我这样我偏要这样的态度,硬生生将人磨得没了脾气。
他凑得如此之近,近到齐千寻在黄昏落幕中,仍能清晰的看清少年脸上的绒毛,近到他能闻到少年身上,传来似有似无的莲花清香,近到他能感受到暖热的气息就贴在耳后。
而在少年说话间无意传来的痒意,更是勾引得他的心,都开始骚动起来。
在少年尚未察觉的时刻,因这股湿濡的热气,让一阵不清道不明的刺激感,生猛地冲撞着他的四肢百骸。
外袍因手指的用力抓扯而褶皱不堪,齐千寻二十几年都如老僧入定般平稳的心境,此刻骤起波澜,身形亦不受控制的僵在那里。
“咳,要说聪敏智慧这句,虽说不是自夸,可想我如此年少有为,也算是实至名归。”平日里夸夸僚友新进后生,可以增进些许感情,可轮到夸自己。
夸自己怎么了,光是官拜丞相之位,便足以证明事实胜于雄辩。
更何况如今时运不济,要是脸皮再不厚点,如何能在朝堂纷争的污浊里,独成一股清流。
苏卿钰捏过身旁静坐之人,不经意中闲置在身侧的手,觑着眼瞟他神色未见恼意,慢悠悠的转过话音:“可千寻言我万事独断,便是真真严重了。况且运粮一事,我有跟人商量过的。”
身旁因闷声轻咳,时不时抖动的身躯渐渐稳住。
“我保证,不信你问祁越。”有戏,苏卿钰见此连忙加上一句。
常言死道友不死贫道,苏卿钰果断的推出挡箭牌。话音刚落,他敏感的察觉到齐千寻的心思发生了变化。最为直接的感触既是,他的身躯不再僵硬,而周身冷凝的气场如拨云见日般消散,显露出的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内敛。
也不知祁越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就像今日这般,无论齐千寻对他的行事作为多气愤恼怒,可一旦遇上祁越二字,便会看在他的几分薄面上,不再深究。
像齐千寻这般冷淡高贵,恍若高岭之花般的人物,怎们就待祁越这个玩世不恭,经年流连花楼的假大夫如此不同。
这时不时光顾京城花柳巷陌的事,他也常做啊,放松放松人之常情嘛,怎么没见齐千寻对他多假以辞色。
祁越绝对是在以色侍君,他也就那张脸能看罢了。
可想到祁越作为秘谷弟子入世,毒术医术也是不容人小觑,这么说难道齐千寻怕被下毒?
真是让人百思不解,此番异象堪称是苏府未解之谜之一。从而衍生的未解之谜之二,就是苏府御用招牌大夫祁越,真的和他家万能的管家没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么。
“此番运粮随行虽是遵从圣意,可圣心难测,你不可妄自行动。”将手从愈发不规矩的揉捏中抽回,齐千寻轻缓的叹息一声。
目光落在少年被风吹得散落的发顶,沉声道:“难民还在城外汇集,京城直至青穰县,不仅需乘坐车马还要转换水路。沿途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此处离你深远,你若遭了贼人胁迫,我即便是有心也是鞭长莫及,你自己多加小心。”
“啊?”苏卿钰一愣:“你不准备跟去么?”
“丞相之府不能一日无主,我需要留下来看顾。”齐千寻目色沉沉:“再者,这不是你希望的么?此时又何必和我装傻。”
苏卿钰颇为心虚的移开视线,顾左右而言其他:“圣旨还未下到,你怎么知道圣上许我同行?”
拢拢衣袍齐千寻垂目不语,一副万事了然于胸的世外高人模样。偏生苏卿钰对这般形容甚为欣赏,要不当初他也不会把人拐进苏府,硬安了个管事的位子给他。
按他的说法讲,就凭齐千寻这般装模作样的架势,单单摆在府中什么事都不做,就不论府内家仆还是府外来访宾客,皆不敢造次只能和言相待。
通俗点讲,他可是丞相府的门面。世人知晓齐千寻如何做派,便知晓丞相府怎般高深莫测。
酉时三刻,圣旨果真降至丞相府。哎,莫不是要再给他封个神算子的称号,继理财能手之后又多增一笔荣耀。
次日清晨,丞相府外朱漆大门前,府中男女老少扎堆似的杵在马车旁。
“大人早去早回啊。”
“奴婢已在车中暗格里备好糕点,大人路上可以打打牙祭。”
“前日子大人叫小的,私下采购时下新出的话本,全被放在车里的小布包里。” 笑的憨实名为番薯的小厮,露着两抹虎牙冲他眉不见眼的说:“大人放心,那本春色天香也在里面。”
瞎说什么大实话,都说是私下里了,此番话当不适此番场合。苏卿钰眼尖的一把拉过番薯,将后半句生生闷进他宽广的袖袍之中。
见此众人一静,在复杂难言的侧目中,他生硬的转捂为抱:“呵……此番一别,吾心甚念,尤念这双小虎牙,是吧番薯?”低头冲人使劲挤挤眼睛,番薯会意迎脸回抱,一抹不明的透明物体亦顺势严严实实的擦在大人的衣袍前襟。
众人恍悟,大人不常外出,多半是念家了,在场的妇人婢女皆目露愧意,错怪大人了。大人怎会如此饥不择食,就算再怎么样,对十几岁的孩童下手,这般毫无人性的行径,大人怎生会做。
作者有话说:木有错时隔两周我终于更文了,原谅我拖拖拉拉的才更。虽然文笔有限,才情颇浅,但仍希望各位看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