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知道他要刁难这个,李忠神色不变,很自若的说道:“不敢轻视大人,只是公子正行一件非常之事,若是寻常人公子是一概不见,听闻是知州大人,这才让小的的来亲迎。”
全福冷笑:“按你如此说,你家公子还是抬举了大人,我倒不知,有何事比知州大人来访更为重要,难道公子在里面见的是某位相公,连知州大人都无暇顾及。”
李忠很是奇怪的看了这个一身布衣打扮的书生,很有礼仪的问道:“知州大人,这位是?”
刘知州马上解说道:“这是州衙的文书,也是本州的师爷,姓全,单名一个福字。”李忠恍然道:“原来是全先生,失敬失敬,早就听说知州大人身边有一个才学尖拔的先生,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全福对自己才华也很自负,因此也很特意说道:“大名不敢讲,但是李府公子又失待客之道,就是一般的客人,主人家也要露面相迎,何况我家大人这一州父母。”
李忠却是仍笑着说道:“敢问先生,师爷是和品级,受何官职?”
“你”全福哑口无言,这一下顶着他的要害,戳到他的痛。封建统治制度和现在不一样,他没有现在这么完善的行政系统。
北宋的制度也一样,他的最小的行政单位是县,县包含县令和主簿,400户以下的县设主簿,以上就是县令。
按照一个县来说,正式在国家算做记录的官就是主簿和县令。也就说实际上中央政府记录在案的行政人员就只有这两人。
你说一个县若大地方,靠两个人怎么维持的过来。因此就要县令自组人马,衙役,文书,师爷,帐房,这些都放地方政府自己搞,
那么招来这些人照今天来说就是地方公务员,但是因为他们是自己组的,实际不是合法的,也就是一地认可。如果换了官员,这些人也是随时可以被解雇的。
当然出于避免麻烦,新上任官一般不会砸人饭碗,这对自己也没利益。但是可以看出,衙役和一些小吏都是没有政府品级的官。
同样上升到州府也一样,除了一些要职务,大部分都是雇佣的临时干部,他们在任时候可以弄权,但是名义上他们什么都不是。
实际上这些人员的花消都不算在朝廷里的,北宋朝廷的俸银都是只发在职官员的。那这些人的怎么养活呢,名义是要官员自己出,但大部分是消耗地方财政,北宋还好些,特别拨了些官田做为当官养人用,到后面的明清就乱套,只能从老百姓身上挖,还特别起了个名叫“火耗”。
而师爷和幕僚就是地方官私人起来的帮手,李忠问全福是什么品级,什么官,实际上就是提醒他,你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借着知州官名,虎假虎威罢了。
全福听了如何能不气,读书人都以货卖帝王家为荣誉。全福也不是没有科举,走进深仕途之路,只可惜他的相貌确实毁了他。
他的脾气又孤高,总是认为怀才不遇,刘知州赏识他,他很感激,但骨子里他对没有走到仕途还是很遗恨的。李忠这一撩拨,就翻了伤疤。
全福面红耳赤,羞恼道:“老匹夫安敢羞辱我,你不过是一个下等仆役,也敢耻笑圣人门徒。”
李忠才不怕他,只是坦言道:“我只是提醒先生,知州大人都没有大加询问,追逼不是,你倒是越俎代庖,屡次讥讽我家公子,是不是也有违做客之道。”
刘知州怕他们两闹大了,这礼没做全就冲突,自己不是白装了。他出面调停起来,说道:“足下,全福也是一时语快,话说我们也想知道令公子到底又何要事。”
李忠走在前神秘一笑,伸手前邀道:“大人莫请,都随我来,一看便知。”
几个人不知道他卖的什么葫芦,只好默默的跟着他。穿过几个回廊,走到正厅道。李忠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跟着后面的人说道:“知州大人,公子要事隆重,不能有血杀之气,大人几位侍卫身携兵仞,还请先解下兵仞。”
这些侍卫本来就是保卫安全,让解兵仞不是成了没牙老虎,他们本身就警惕李府,现在自然不答应。严指挥使断然拒绝道:“我等护卫知州大人周全,解兵仞,若出了个三长两短,你李府担待不起。”
李忠说道:“我尽言于此,听不听是你们的事,到时自然不要后悔。”他说完,也不招待他们,径直向那正厅走去。
那正厅的门大开,众人只看见里面烟雾环绕,一少年正跪于地,手持物,象是在祭祀某物,但隔的太远,看不清楚。
那李忠直入那厅内,也不答话,只是步行到少年背后,也双膝一弯,跪拜在地,然后一直趴着不起。刘知州等人特别奇怪,这主仆在搞什么。
几人决定上前看个明白,由刘知州打头,几人过了廊道,到了门前。一股好稳的馨香味传来。但见这厅堂,没有桌椅登等家私,空阔异常。
这空阔的地上除了跪了那年轻公子和李忠,还乌鸦的跪了一票人,其中四人是女子,以一女为首,和那公子并排跪拜,后面三人是丫鬟。
其后还跪了三个男子都是匍匐在地,只有那公子双手握着三只粗如儿臂的大香,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祷告。
他手中的香已经烧了大半,而所有人都对着一物跪拜。刘知州目光上移,先是一个贡桌,其上放有鲜时果品,当中一个铜制的大香炉,里面也乘了大把香灰,显然已经用了多次。
刘知州不禁再往上移,进入眼帘是一幅画布,溪黄色,已经有些年头。他正奇怪,这些人为什么对着一幅画像祭祀,难道是祭祖。
他朝那画像看去,当整个图象进入脑海时候,刘知州身体顿时麻木。一股气郁结在胸前,头脑发晕,差点没黑过去。
接着胸中那气突然串起,然后他听到自己啊的一声,浑身打摆子一样,两腿似乎被抽了力气,一软就跪下,倒在地上哭泣了起来。
跟着刘知州这些人大惊,还以为他着了什么暗算,严指挥和那些侍卫当即就把武器拔了出来,将他围住,同时警惕看着这些人。全福则连忙去搀扶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刘知州眼泪横流,被他拉起,只是惊叫道:“耽才,不得无礼,快跪下,都跪下,你们都跪下。”
“什么”严指挥使和全福都以为听错了,让他们也跪下,这知州大人没疯吧。他们还没做,跪在那少年公子突然开口说话,他身形未动,依然跪在地上,背身闭目。
只是嘴上大喝道:“放肆,哪里的狂徒,在太祖皇帝驾前,还敢妄动兵仞,还不给我放下。”
“太祖皇帝”几人都蒙了,这是唱哪一出,他们无所侍从,只好都盯着刘知州,等着他发话。
刘知州忙抬着双手招道:“还楞着干什么,快把兵器都放下,都跪下,都跪下。”他往那正中挂墙上一指:“太祖皇帝遗象在此,都不得放肆。”
“哐当”一地的金属碰鸣声,这些人傻傻的看着墙上,那戴着长冒,身体肥胖的老头,这就是开国先皇,大宋太祖神容。
无论是指挥还是侍卫,甚至是那孤傲的全福此刻都没有了高气,他们跪了下来,在这位用手中一条军棍,打下四百军州,开创了五代之乱后中原一统的君主面前低下了他们的高昂的头。
他们是没见过太祖皇帝,但是有着刘知州口言证实,连知州大人都跪了下来,这绝对是真的。
太祖的画像,他的祭祀,即使是当今圣上亲临,也免不得要在先皇面前屈膝一翻。难怪这李公子敢不出来迎接,难怪那李府管事敢让他们早卸兵仞。
想到刚刚自己还大言说不卸,严指挥此刻恨不得抽死自己,没事冲什么大头,刘知州都不说,自个顶个什么缸。
刘知州磕头在那里哭,严指挥和那些侍卫也开始跟着哭,个个都跟死了亲爹一样。那刘知州更是哭的锤胸躺地,在那高呼什么惜哉先皇,什么宏图伟业。什么堪比三皇五帝。
把自己打扮的特别痛惜先帝一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想跟先帝去呢,也亏他本事不错,这么短时间就能想出一骗赞美满篇的祷文。
李承祖等香烧了一半,起身将那香插入铜炉,再拜了拜,然后高声念道,敬香已毕,礼成,大典完。诸位都起来吧。
众人都跟着起来,那刘知州则好象悲痛的不愿意起来,还在那抽噎。李承祖不禁佩服,这才是演戏精神,自己刚刚想挤出点眼泪,楞是没有,你瞧人家,说来就来,还能哭的那么悲,比自己不是强一点点。难怪那些皇帝死了,那些大臣都能哭的死去活来,感情人家都练过。
他走过去,亲自把刘知州扶起来,很有感触的说道:“大人哀痛先帝之意,我等已尽知,大人不愧是大宋忠臣,我等典范,但请大人节哀,保重身体,为朝廷敬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