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子曰:诗三百篇,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德,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李府别院,花梨木制大方桌前,一名须发花白,上身着件宽大白袍,头戴儒巾,穿得甚为简朴的老夫子正在那念着《论语》为政第二。看他摇头晃脑,神情投入,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哲理之中,和孔圣人在进行思想交流。
其下一少年,他的面目清秀,长期病弱的身体显得瘦小,可能少见阳光的缘故,外露的肌肤泛着病态的苍白。
少年一手握书本,另一手撑着脑袋靠在小矮桌上,上眼皮不断和下眼皮打架,无精打采,昏昏欲睡。少年正是李承祖,为了成为一个有知识的古代人,他让忠伯给自己请了个老学究。
但是很快,李承祖就为自己的要求感到后悔了。一个习惯了白话文的现代人,和一个整天之乎者也,酸掉牙的腐儒学习古文,哪简直就是种精神轰炸。
古代人生活远没有现代人的丰富多彩,再加上李忠因为这李承祖病体初愈,让他多加卧床修养,不从就跪在地上不起来,把他逼的,每天就是吃饭,听老夫子讲经,睡觉。这让在现代享受惯电视,电脑,网络游戏,这些高科技方便的李承祖怎么受的了。
闷啊,闷啊,李承祖好好打了个哈欠,听这老头念这古文,比催眠曲还厉害,明明从亥时入睡,到
辰时才起的床,睡的都差不多12个小时,但是一听他念经,李承祖就管不住这瞌睡虫。
也不知道老爸,老妈怎么样,指不定多伤心。还有我那魔兽世界的帐号,那存了满仓库的材料,连邮箱都塞满了,狗日的便宜游戏公司了。
他正在想入非非,眼前忽然划过一道黑影,只听“啪”的一声,一根铁尺敲在他倚靠的矮桌上,握着铁尺的正是那前面还在那诵念《论语》的老夫子.
老家伙板着一张满是皱纹、麻子的老脸,双眼严厉肃穆瞪着他,咧开嘴露出满口的黄牙呵斥道:“承祖,读书贵在专心,你如此心不在焉,怎么能知天下事,通圣人礼,本来李管家请我来,见你有此好学之意,我心甚慰,却没想到你如此不懂事,我且问你,读圣贤书,所谓何事。”
这老夫子是易州本地的一大儒,姓方名义。所谓大儒也不过是科举不第失败者罢了(成了早就去当官了)。这老家伙,从少年考到白头连个举人也没混上,不过是个穷酸秀才。但是虽然他不中,他的同窗或者同年倒是有不少在朝为官,再加上他混迹多年在士林有些名声,所以在这易州也能混个人脸。
因李承祖叫李忠请人来教他认识大写字,方义被请来施教。他因此以老师自居,古人天地君亲师,尊师重道。再者宋朝太祖始,重文教,文人地位抬高。虽然这李承祖看起来是个有钱有势,这方义却是一来就直呼李承祖的名字。
对于老头的问题,李承祖实话实说:“当然是为了识字。”
方义听了差点没吐血,咋的不开穴,他忍着怒火点拨道:“承祖,汝父母望你读书成材,这成材难道仅仅是识字。”
李承祖当然明白这老家伙想要什么样的回答,无非仕途经济一套罢了。十年寒窗无人晓,一举成名天下知。正是学的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过去那些读书人学习文化就是为了博个好出身,混个出人头地。
很可爱的想法,科举制度的确是给了普通的老百姓往上爬的机会,但是这仅仅是统治一种手段和收集人才的办法。在统治者的宣传下,这些老酸儒生把它看成神圣。不过这对于象李承祖这样的功勋贵戚完全浪费,大宋为了体恤那些功臣,特指定了荫补制度高级官吏,文臣自太师至开府仪同三司,可荫子、孙、期亲、大功以下及异姓亲,而且可以荫及门客;武臣自枢密使至观察使、通侍大夫,可荫子、孙、期亲、大功以下及异姓亲。遇国家大礼,臣僚亦可荫补。一般官吏可荫及子孙,宰相、执政则可荫“本宗、异姓、门客、医人各一人。
他家是即是功勋又是贵戚,就是一草包也能在大宋朝廷坐着混吃喝。科举出来的状元外放也不过一七品知县,还要看有没有空缺,他这样的高级后裔随便动动也能在军政两界混个六品官。
正好李承祖憋闷的慌,不如拿这老头寻寻开心,耍弄他一翻。于是他坐直身体,双手抱拳,恭了一礼道:“夫子问的及是,读书识字正是为了不受欺侮,那对面的王家小子不就会吟两首诗,得意个什么,等我读好了,定要将他比下去。”
“你难道就没想过科举为官,为国家效力,为万民请命。圣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才是我辈读书人志向;你这无知小儿,读书就是为了几个纨绔间互相攀比,简直是侮辱圣贤之书。”方义觉得自己世界崩溃了,在他想来每个读书人最高理想就是削尖脑袋钻到朝堂上。
方老头在那跳着脚骂人,李承祖更加有趣,决定加大打击力度。他挠挠自己的头做出一副憨厚的样子傻问道:“可是夫子,天下的读书人何其多,如果全部都去做官,我大宋朝廷还不撑爆了。”
方义这个酸儒被这个话给说的一楞,读书和当官毕竟有差距,在古代考科举比现在考大学还要紧张,朝为田舍郎,慕登天子堂,那样的人又有几个,大多数人都是象这个方老头一样,须发白了还不得第,有些人一辈子还是个童生。
老头哆嗦着嘴唇,沙哑道:“胡说,怎么能全部人都做官,朝廷科举,就是为了选取贤才,所以你更应该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栋梁之材。”
李承祖心中好笑接着道:“夫子说的有理,不过既然朝廷科举有人数之限,以天下之大,读书人之多,必然就有被淘汰不第之人,请问夫子这些落地之人怎么办。”
这一下戳到老头的痛脚,他自己就是个屡试不第之人,你这样问不是拐着弯来羞辱我嘛,方老头怒火攻心,浑身一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双眼瞪得老大,嘴角微微有点抽搐:“你,你敢羞辱老夫……”
李承祖还真被他这个样子吓一条,不会有心脏病吧,老子不过寻个乐子,要是把个老家伙气死了算什么事,如果传了出去,自己还怎么在这宋代立足。
他慌忙上前,一把扶住这老儒,将他轻搀到椅子上,一只手放在他的背后替他不断顺着气,另一只手从桌子上拿过茶碗劝慰道:“夫子莫动怒,这僧多粥少乃是实情,我不过是照实说,并无暗指夫子的意思,来喝碗茶水消消气。”
方老头连忙咽了几口茶水,这才缓了过来。他也是聪明人,不是聪明人能在士林左右逢缘,这一冷静下来,也觉的自己怒的有些不值得。正如李承祖所言,这落第士子存在是实情,就算这纨绔公子取笑自己,自己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再则被李承祖话弄的尴尬,也知道貌似无才的纨绔公子也不是好对付,于是不再拿高调:“承祖,朝廷的科举虽然有缺陷却也公平,你仍要好好读书,切不可不思进取,若你有真才实学,有何惧天下士子众多。”
都这样了还死性不改,李承祖在心理叹息,读书为官思想已是主流,不是这三言两语改变的。但是这样的死心性却是危害不浅。宋代科举录取人多,可是读书人更多。因为国家抬高,读书人地位达到历朝之最,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又一门心思的考科举取功名。他们不事生产,也不会干其他,甚至很多人连五谷都分不清,落第后只能期望下一次,所以大多数穷困潦倒。那些花白了胡子的家伙,很多是吃软饭,靠老婆生产来养活。这些人不但不能为国尽力,还浪费国家劳力,弊病很大。
知道和再怎么和这老头争论也无法让他理解,李承祖也就赔笑道:“夫子说的是,学生我记下了;夫子您看今天你的身体不适,叫学生我如何安心,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夫子你回去好生的修养。”
方义哪还听不出,这是婉转的要赶人。其实他也不想见李承祖,道不同不相为谋嘛。无奈他答应了李忠每天来给李承祖上两个时辰的课。这处处拿孔子做榜样的老家伙当然不能允许自己食言。于是他反对道:“不行,今天的课还没讲完,我就是死也不能停了....。”
李承祖才不管你答不答应,他根本没想过这个老头能同意。所以他把老头微弱的抗议当成耳旁风:“夫子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看就这么定了,忠伯,送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