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的话如一道霹雳落在了众人的心上,热闹的屋子瞬间没了声响.张驼子瞪大双目不可自信,抖着声再次问道:“石头你说什么,狼烟,给太叔公说清楚。”
石头已经喘平了气说话也利索了起来:“是真的太叔公,胡人骑兵离此没有几里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杀到庄子,快想办法吧。”
“啊”石头的再次确认打破了房子里无声的安静,几个老头都惊叫出声,慌做了一团。张驼子却是两眼一黑,头往后一仰栽了下去,被吓晕了。
旁边李承祖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他。慌乱的众人更热闹了,都围了过来,各种称呼都有,有叫叔的,有叫伯的,有叫叔公的,这张驼子还真是老资格。
李承祖看他们七嘴八舌都是废话,这老头都不醒人事。想起现代急救知识,两指一捏,掐住了张驼子人中,使劲给他摁了几下。
那张驼子呼出两口气,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张庄一群人高兴了,围着张驼子问候起来,见老头没事了,大祸将至,这伙人还等着他拿主义。
张驼子到底是个乡下的农民能有什么主意。那边李承祖心中却是苦涩,自己这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好,谈什么契丹骑兵,现在好了,真的来了,这一庄子几十户,百来口可怎么办啊。
他眼见这帮人只在那瞎出主意便提醒道:“还想什么,庄中都是农户,能对付的了刀甲在身的骑兵,没什么说的,大伙快跑吧。”
“公子说的对。”张米反映快马上附和道:“叔公,几位长辈,都快回去通知各家收拾东西,大家都逃离庄子。”
“哎”几个老头也反映过来,出了门各自往自己家跑,平时走路最难的老头,此刻也跑的跟兔子一样。
李承祖摇摇头,这些人都只想到自己家。他拉住年轻人:“你叫石头是吧,我知道你累了,但是你还要做个事,张叔你们这里有什么发声召集大伙的地方?”
张米道:“有,庄子中间有口钟,平时祠堂要聚个事就靠它了。”
“那好,石头,你去拉钟,把胡人消息告诉周围乡亲,快去。”李承祖拍拍石头的肩膀。
年轻人的脸很黑,心却是热的。他点点头,扭头就去了。没有什么保证,没有什么言语,只有真实的行动。
忠声在庄上飘起,随后的是集体性质的恐慌,各家各户里里外外的开始卷铺盖,似个热火朝天劳动场面,但是实际上不过是农耕汉族面对游牧骑兵又一次逃亡。
“少爷”紧跟着李承祖的李忠忧心说道:“此地不安全,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现在就走?”李承祖皱起了眉头:“忠伯这里可是上百条人命啊,我们要帮帮他们吧?”
李忠急了,拉住李承祖苦口婆心劝说:“少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就我们几个呆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少爷,您不能出事,你这次反对我也要带你回去。”
他马上对边上两个大汉下令道:“李文,李武,马上把少爷架走,我去牵马。”
“是”两人齐声答道,伸出两只钢铁般的臂膀,左右将李承祖的手一提,往上一架拉着就往外走。
被人拎着感觉并不好受,何况还是被强行架起。李承祖在那大力的挣扎,无奈自己的体魄和李文,李武相比实在天地差距,只能不甘心的高喊:“你们两个,快放开。”
“少爷”右边的李文稍微年长些,他回答道:“李忠大哥是老爷派这里管事,我们都听他的,而且他说的没错,我们任务就是保证少爷您的安全。”
“放屁”李承祖怒了,张口骂粗,他们说的叫什么话,都听李忠的,老子往哪摆。他阴下脸色,大喝一声:“你们两个王八蛋马上把爷我给放下,到底李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你们自己掂量。”
李文,李武听后面色一变,停了下来,互相望了望,都有些犹豫。李承祖看出他们动摇了,就再加火道:“我父亲让李忠掌府,那是因为少爷我以前病了,现在我好了,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们两马上把我放了。”恐吓了下,他又放软道:“就算要走,爷我也要自己走。”
“哥”李武考虑一下后对李文说道:“少爷说的也有理,他是主子,我们和忠大哥到底是下人,咱们可不能犯上。”
“可是”李文还有些犯难,准备辩两句,但是被李承祖狠厉的眼神一吓畏缩了,和李武交换了下眼色,两人同时把手松开。
李文道:“少爷,你可是说好了自己走的。”
李承祖点点头,摸着自己被架的生痛的胳膊,眼神狡猾:“我是说了自己走,但是什么时候走那要按本少爷的意思。”
李文大讶:“少爷,您这是狡赖。”
“我怎么狡赖”李承祖理直气状:“少爷我说自己走,有说现在走吗?”
“这”两兄弟被驳的无语。
这个时候,李忠已经把马牵来了,见李承祖被两人松开,就教训道:“李文,李武你们在做什么,怎么把少爷放了,我.......。”
他看到两人一脸沮丧,后面要骂说不出口,只是叹了句:“叫我说你们什么。”
他摇摇头,将马带到李承祖面前,递过马缰:“少爷,走吧,留在此地也是徒劳罢了,我们不如回去,通知州城的戍军吧。”
李承祖没有动手,只是看着四周,眉头紧金皱起。“忠伯你看”他将手抬起指向那些各家倒腾着东西的庄民:“契丹骑兵转瞬即至,这些人还在拿些不重要的东西贻误时间,若如此,他们难逃厄运,此地将血腥一片,我实在不忍心见他们赴死。”
“忠伯”他抱拳行礼:“我父亲身为国家大将保的是社稷,而国家卫的是这些黎民,我是将军儿子,启能贪生怕死,又怎能落于人后,忠伯我求你。”说着他便要下拜。
老仆人大惊,连忙一手阻住,连声道:“使不得少爷,万万使不得啊,既然少爷有此心,李忠万死不辞。”
“好,忠伯答应了,那么你们都要听我的。”李忠环视了一下三人。
三人抱拳恭敬道:“任凭少爷差谴。”
“我们先去庄中敲钟地方,李文你去把张米叫来,至于他家,带上值钱的东西,其它都不要了,告诉他千万不要舍不得,弄完到敲钟地方汇合。”
“忠伯你去张老家,和李文一样,完后也到那汇合,去吧。”
李忠和李文按照吩咐马上去办,李承祖带着李武到了庄中那口钟那里。那挂摇钟,内有一铃,系有一绳,要敲时,握着绳子左右晃动就能发出响声。
李承祖走上前握着绳子摇了起来,叮当,叮当,清脆而尖锐铃声,在这慌乱的时候象一到清新的音符,在整个庄中传荡。
庄中的人都停了下来,恐慌的心田有了丝镇定,纷纶庄子有了片克的寂静。即使有危险,长久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庄子人向敲钟地方聚来。
李承祖看着围上来的人,那些带着询问的眼神。他把手合在嘴边,做喇叭状:“各位乡亲父老,听我一言,胡人骑兵来去如风,我们是要去逃难,那些难带的坛坛罐罐都不要了,你们看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带石磨的。”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却是有一户人家正在往套好的牛车上搬石磨。庄中人当然知道那是谁的家,眼神渐渐集中到一户人家身上,直把那一家子看的面皮发红。低着头小声道:“这磨可不能丢,没了磨以后咋弄面啊。”
北方旱地,多是秫米,高粱,这些都需要碾的。所以磨在北方是重要生产工具。他这一说,那些人都纷纷点头,然后七嘴八舌说开,这个也又用,那个也不能丢。
李承祖就奇怪,他前世老妈总是和他说老话里有怎么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里宋人怎么就不知道呢,倒是破家值万贯深入人心。
他继续开导他们:“人若死了,有东西也用不上,实话跟你们说,胡人骑兵已经杀了很多人了,带上这些东西全庄人一个都别想活,大伙都回去收拾些值钱的细软,其它都不要了。”
底下的人却没一个动的,都在那徘徊,面色愁苦,更有的抱着头缩在地上。好象丢了这些东西跟死了娘差不多。
李承祖彻底被打败,这些家伙,看来不出杀手招不行了。他咬咬牙:“大伙都快去收拾东西,大的都不要,若日后回来这些东西少了,全部算我的,对了多带些干粮。”
这句话一出,底下的庄民沸腾了,罗嗦细语,不久这些人达成了共识:“公子的话,我们信的过。”言下之意就是,你这样富家公子说话要算话,没了东西就找你。
这样一来果然效率大大提高,庄民每个人都搞了几个布包带着,没过多久,他们就重新聚集在这里。张驼子和张米他们也到了。此时大家商量去路问题,很多人提出往易州城跑。
李承祖却在思考,这些人拖家带口的,行动肯定很慢,他想到三国时候刘备就是带了太多的难民,被曹操轻骑追上,结果大败。如果这一群人走官道,肯定会被契丹快马追上。
他对张驼子问道:“张老,此地可有小路通山?”
“有”张驼子答道:“我们庄子有条去太行山的小路,老五家的孙子就是到太行山中去狩猎的。”
“公子你是想”李忠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
李承祖点点头:“契丹人骑的是快马,大伙却是两条腿,还有那么多孩子,走官道那是往刀口上撞,不如让大伙躲到山里去。”
“可是公子”张驼子有些不放心:“这山里可是有猛兽的啊。”
李承祖摇摇头:“这契丹游骑可比猛兽还要凶残,这么多人在山里找个洞,生堆火,大家管好孩子,猛兽也不敢来,过了今晚,派几个机灵人出来探探情况,这些骑兵人都不多,不敢久留的。”
“叔公,公子说的在理,有四呀子在,他熟悉山地,大家小心些,不会有事的。”张米也赞同道
张驼子于是一震拐杖:“那好,大伙都进山,小三子,你带些年轻人维持好大伙,那公子我们就先走了,您的恩德,我们全庄都记在心上。”
李承祖摆摆手:“这些都不在事,快走吧。”
张庄三十几户,百多口人,在张米和一些年轻人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走向通山的小道。李承祖一直目送他们直到背影消失。
李忠则牵着马过来,也向逐渐消失的队伍望了一眼道:“公子,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快出发吧。”
李承祖回过神,接过马缰。跃上马,将鞭一指:“我们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