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城内就此沉寂了数十日,说平静却也不平静。皇后娘娘再次中毒,凶手凌亦当场死亡,这件事情也是震惊了宫讳。
而且由李太医确认还是同一种毒。景阳帝得知时正跟子悠在御书房议事,得知皇后再次中毒以后,这些日子首次踏入了朝凤殿,盯着凌亦的尸首,久久未言一字。
凌亦的行为莫不是在向他公然挑衅,在一切都落幕之时,真凶才现身,说到底妍姒是白死了。凌亦不止是在挑战皇权,更是光明正大的给了景阳帝一个耳光。当时的命令从逮捕归案再到最后定罪都是景阳帝亲自下的。这一个耳光凌亦打的尤其响亮。
不日之后,景阳帝在朝堂之上,公然表示道歉,罪犯凌亦,胆大妄为,肆意携带毒药出入宫廷,致皇后多次遇险,死罪当诛。原罪女妍姒,尘冤昭雪,追封为“三品佳人”。
大荆追封制度才可以按品阶,从正一品到侧六品,按其冤情大小,逐一加封,以慰其在天之灵。妍姒本蛮夷,属大荆最下等,此追封也算是给了她死后无上的荣耀。
凌亦早已死无对证,而且入宫前登记册上也并未查到他在宫外还有亲人,所谓株连,不过也是为了正大荆的律法罢了。而那天李太医说明情况的时候,子悠也在,这时候,也算是一个人证,子悠身为掌司使与如今逐渐在黎阳有了一席之地的九殿下,此刻上朝定是逃不过的。
不过他俩从早上的这一幕发生以后,两个人交换了眼神,站在一旁,喜滋滋的看戏。
景阳帝如此处置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罪犯已被处置,算是给了皇后与靳王一个交代,此事切勿妄论。
不过刚得知这个处置方式的靳王怎么会忍得下这口气?他从上朝开始就满脸怨气,整个人阴沉沉的,景阳帝每说一句话,他的眉头就皱紧一分,对他的处置相当不满意。
“皇上,本王有事启奏。”景阳帝刚让犴司将口谕宣读完,靳王就按捺不住了,向左上方跨一步,笔直的站着,开口道。
“王叔有何话讲?”景阳帝看着他的动作,嘴唇抿了起来,明显的不悦的表现。
“皇上,本王请求彻查。”靳王稍稍抬起来头,眼神坚定,一眨不眨的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
他的女儿,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负。
“王叔可是对朕的处置不满意?”景阳帝面上表情未变分毫,可是那骤然冷下来的语气,却是都可以挺清楚的。
皇上不悦了,这是众位大臣统一的想法,也是每个长眼的人可以明显的看出来的。
“本王不敢,本王只是觉得小小的一个内侍,竟然可以将毒药藏于皇宫,甚至两次毒害皇后,他有这么大的能耐么?本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将所有人都揪出来,以维持皇宫万年的稳定。”靳王爷的话进退有度,有理有据,甚至可以说是拿整个皇宫的人的安全来相威胁景阳帝。景阳帝缓缓的眯起了眼睛,如此那般冰冷的看着他。
“王叔想要怎么查?”就在众人都以为景阳帝会怒的时候,没想到他只是平静下了语气,似平常一般的问道。
“还请皇上肃清一下皇宫!”靳王没有犹豫的就说出来,众大臣也是被他的话震了一惊,有几个当即回头担忧的看着他。周边也是一阵阵的抽气声。
肃清一下皇宫,这个真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朝堂上站着的人,突然觉得眼前的靳王不是疯了,就是傻了,竟然提出了如此不可能达到的无理的要求。
皇宫是景阳帝的私人场所,说白了也就是景阳帝的家,你光明正大的要去查别人的家,甚至还是要求要彻查,这不是疯了这是什么?
“大胆,王叔是在怀疑朕后宫之中,窝藏犯人还是私藏毒物?王叔,您是真的老了么,搜宫这样的事你也提的出来?”如果说第一句话是愤怒的话,那么第二句话完全就是讥诮。
濒死的鱼也总是不甘心的想多蹦哒几下,他还没跟他计较他做的那些摆不上台面的事情呢,就有人先出了手想让他不好过。景阳帝心里讽刺的想道。
“皇上,本王完全是为了大荆着想。皇上您想,偌大一个后宫,可恶的恶人都欺负到了咱们皇后娘娘的头上来了。下毒做的如此明目张胆,难保还会有其他的同犯。皇上,请皇上明察。”靳王扯高了嗓子,一副忘我的姿态在喊着,说着全是为他人着想的话,景阳帝看了他那一副嘴脸,只觉得反胃。
何时,他变得如此聒噪了。此刻的靳王也不过是仗着手中的权利,有些权利景阳帝还没有机会收回,所以直到现在,他都还有资本,可以跟景阳帝叫板。
“王叔还真是为朕着想,王叔的话可是让朕满是感动!朕在此谢谢王叔!”景阳帝再次开口,仍是带着满满的嘲讽。
景阳帝话里话外的讽刺靳王不是听不出来,可是他也没办法,他派去靖律司抢卷宗的人一个不剩的成了刀下魂,此时稍有不慎,下一个被开刀的可能就是他。
这些日子靖律司与景阳帝没有一个人提起合阳的事情,饶是他也淡定不下来,还不如自己先给景阳帝找些事做,也省的他一直盯着合阳那边的事情。
“皇上明白本王的心意,本王就是做的再多,也是值得的。”靳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确实是恶心到了在场的人。尤其是这些日子将合阳一事差的差不多的靖律司二位掌司使那里,靳王这般惺惺作态,着实让人作呕。
靳王一直以来做的坏事很多,只不过心思想的都很简单。他一直觉得不还景阳帝有多能耐,最后还不是要听他的。他的心理很得意,他与景阳帝冲突很多次,基本上都是景阳帝让了步。对于他手中可以拿捏景阳帝的东西,他还是很看中的。
想到景阳帝跟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退让,再联想起来一直平静无波的合阳,靳王心里不由得也在想,是不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开心起来。
“王叔,你是真的觉得朕无知到这种地步了?皇宫事关皇家的尊严,岂是何人想搜就可以搜的?”靳王都来不及收回脸上充满笑意的表情,他正沉浸在,景阳帝无可奈何,而自己去搜宫的那一幕,却突然被他凌厉的话打回了现实
他这是不同意?靳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皇上,这是不同意么?”
“王叔是想威胁朕么?”景阳帝冷飕飕的话射过来,离靳王站的较近得几个人忍不住打了寒战。皇上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皇上……”靳王开口,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邹闫大人,将这些日子你们靖律司查到的一笔一笔都说来给咱们的靳王爷听听,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贪得无厌!”景阳帝突然打断了靳王的话,反而叫住了一旁站立许久的邹闫。
景阳帝确实是数天前就得知了靳王在合阳的行为,自己前些日子派人夜闯靖律司一事,只不过是因为一直没想到可以怎么解决,又怀疑他身后会有其他人,就没先追究他的责任,只不过现在他倒是先咄咄逼人了起来。
“启禀皇上,微臣查出的细节昨日已呈报皇上过目,今日微臣就挑重点的讲。”邹闫向前方走了一步,冲身旁的于凡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两人交流结束,邹闫才开口,“微臣在查处合阳王振之案时,去内役司查证过,王振已死,新分司使羌言也已上任。”
邹闫说到这里,低着的头看了一眼于凡,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凡杰,继而又开口,“所以微臣就前去合阳了。在乡间走访期间,多有听说,王振为官暴烈,且乖张,鱼肉乡里,实乃常事,微臣还特意前去查看了分司使的账簿,里面漏洞百出,中饱私囊简直令人发指!”邹闫说到这里已经是压制不住的气愤,他为官清正廉洁,刚直不阿,最痛很的就是拿百姓的钱财,不办人事的人。
“邹闫大人接着说,不要停,有的人听的正是关键的时候呢。”景阳帝淡淡接道。
“微臣查到,来往经过合阳需要清点上报的供奉之类,都有所损减,微臣还派人查了其流向,靳王府是不可或缺的一个!而且在合阳内役司分司里挖出来的账簿中,里面还有靳王府与合阳权贵之间谋私利的单据,一笔一笔的均有记录。”邹闫说着,就拿出这些日子自己时刻随身携带的证据,让犴司给景阳帝呈了上去。
说到这里差不多朝廷上的人也都明白了,合阳县为官者中饱私囊,而最终受益的却是与合阳县内役司八竿子打不着的靳王府,顿时跌破了太多人的眼镜。
凡杰站在一旁,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景阳帝时不时的会去看上两眼,他的情绪太淡,让他察觉不到,他是准备如何反击。
虽说这件事千拐万拐到了靳王那里,他这个掌司使却也是落的管理不当,处罚可是可轻可重。
而且景阳帝命他为主审官,于情于理他这边都要开口说几句。这下子功劳全被靖律司抢走,他的心里到底怎么想,怕是只有他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