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李太医回来了。”沉默的朝凤殿内,三个人都没再开口,静寂之中,景阳帝一直注视着的殿门口,李太医与锦书已经回来,犴司站在景阳帝旁边,看了一眼殿门口,向景阳帝提示着。
“恩,犴司,吩咐人就在侧殿煎药,皇后那边定要时时刻刻的派人守着,不可再生差错。”景阳帝等着两个人走近,示意犴司接下二人拿回来的药,就去了侧殿。
“本是小事,劳烦锦书姑娘亲自跑一趟,倒是显得我大荆宫廷没人了一般。”景阳帝看着犴司从锦书手上接过药,似不自知一般的把玩着刚刚从书砚上拿起来的一只洗干净的毛笔。
“皇上莫不是这般小事都计较?”青絮没想到景阳帝看到锦书回来以后就将矛头直指她,有点意外,也有点惊喜,锦书自然是不会回答的,青絮也没多想就接了话,眼睛从殿门口一步步缓缓走进来的锦书身上移到了坐着龙椅的景阳帝身上。
“青絮姑娘此话何讲?”景阳帝停下手动把玩毛笔的动作,凝了凝神,平静无波的看着青絮,直视她,眉间稍带疑惑。
“难道不是么?”青絮耸了耸肩,双手摊开,特无辜的扫视四周,向周围的人求答案。
“如此说来,倒是朕的错了。”景阳帝唇角轻轻勾起,看到犴司从侧殿走出来,“犴司,你觉得朕是那个意思么?”
“皇上说是就是,皇上若说不是呢,那自然是不是的。”犴司弓着身体,满是谄笑,迎着景阳帝略带打趣的目光走到景阳帝身边。
“就你会耍滑头。”景阳帝看着走过来的犴司,拿手指指着他,隔空点了几下,语气似乎是无奈。
“皇上这事情做的可不地道,明知道犴司是不可能说你的坏话的,皇上,你这明目张胆的的一个威胁,你说犴司公公可能不顺着你的话来么?”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朕这样说话,青絮姑娘,还是有几分胆量。”景阳帝嘴角笑容不减,甚至加深了几分,似乎是对眼前的女子有了新的认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打量着她。
“皇上,青絮乃江湖儿女的性情,语言若有不当之处,陛下还请见谅。”子悠虽然一直没有加入几人的谈话之中,不过他暗中一直有注意景阳帝的神情变化,意识到景阳帝脸上的兴味,心里有点不踏实,怕青絮再跟他说下去,惹了事端。
“子悠大人此话也是有待考究,江湖儿女多豪情,朕又怎么会计较,何以用见谅二字?”景阳帝唇角的笑容再次加深,目光在二人的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停留在自己所拿的毛笔上。
“……”骤然间被景阳帝将了军,按他的说法,似乎是子悠青絮二人不讲理,以至于所谓的见谅。
青絮听了景阳帝,额头稍稍抬起,眸子里有着狡黠的笑意,“皇上体谅,青絮在此感激不尽。”
“青絮姑娘客气了。医好了皇后,姑娘就是整个大荆的恩人,朕如何能不体谅?”
青絮在殿内跟景阳帝一来一往,都是些漫无边际的谈话内容,景阳帝除了试探青絮与子悠的关系,也没有将太多的目光投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锦书。
这样的情况,青絮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天色已晚,子悠大人与二位姑娘不妨留在宫中,这么多房间,空的喜欢的朕就派人整理出来。”许久,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青絮有点困打了个哈欠。虽然下午睡了一会,不过如今夜已深,她又是个不常熬夜的人,自然是顶不住。
景阳帝自然是看到了略显困顿的青絮,顺水推舟的冲犴司吩咐,还征求他们的意见。
“有劳皇上了。”如此一个绝好的提议,青絮怎么会舍得放过,景阳帝吩咐完看向他们的时候,青絮没有犹豫就应下了“不过我们随便就好,侧殿就行,也好照顾皇后娘娘。”
景阳帝垂眸,不多时回,“犴司,去看看侧殿,将房间收拾三间出来,多派些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谢皇上。”
“你们三人数日来奔波定是疲惫,明日留在宫中歇着吧,皇后醒来之后,朕自会论功行赏。”景阳帝拿起毛笔蘸了点墨水,摊开一张纸,打算写点什么。
“皇上,不知留我们在宫中,只是为了让我们多歇息么?”青絮眨了眨潋滟的琉璃眸子,大眼睛闪了闪,满是怀疑。
“哦,青絮姑娘此番问话,是觉得朕话里有话?”景阳帝提笔写字的动作有稍微停顿,疑问的问了一句,随后再次落下笔。
“皇上,这可不是我说的。”青絮瞪大了眼睛,表示自己的无辜。
“那就安心的住着吧,御花园中新栽植的几棵桂树开花了,芳香四溢,整个北宫弥漫,若是明日闲暇,倒是可以去那边待数个时辰。”景阳帝一边写字,一边跟青絮说道,仿若是在解释让他们留下来的原因。
“哦,十月丹桂飘香,陛下日理万机,对这类小事情也算是上心了吧。”青絮语气戏谑,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的就来了胆子,一次又一次的挑衅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再日理万机,总还是要有些所想所念所看到的,不然活着不就仿若例行公事一般,有着足迹,却毫无意义。”景阳帝落下最后一字,将笔墨收好,目光锁在自己刚刚写好的纸张上面,淡淡的开口。
“陛下也会有如此理性的一面,也实属难得。”青絮可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跟一个皇帝在这里聊生活。
“偶尔感怀罢了。”
“如陛下之言,那么在陛下看来,什么样的生活才不是例行公事一般?”景阳帝竟然将生活的过程说成是例行公事,怎么有种强迫的意思。
“知己朋友,挚友相携,朋友相伴,在朕看来,都是彩色的。”景阳帝思索了片刻,悠悠开口。
“这难道不是人生常态?”青絮思量着景阳帝的回答,侧目看了一眼锦书,隔着薄薄的面纱,一切都看不真切。
“于某些人而言,平淡如水,可于某些人而言,难于登天。”景阳帝声音暗哑,略显无奈。
“皇上是在跟我们诉苦?”青絮目光紧锁景阳帝,期待的看着他,“或者说,皇上是在跟我们伸出了橄榄枝?”
“橄榄枝?青絮姑娘竟会如此理解?”景阳帝漫不经心的笑出了声,不可置否的说。
“难道不是?”
“姑娘觉得是?”
景阳帝不正面回答她,青絮也不能死缠烂打的,“既然皇上……”
“如果我说是,青絮姑娘会做何感想?”冷不丁的打断了青絮的话,青絮也不恼,瞬间就被景阳帝的话语吸引了过去。
景阳帝如此轻松的回应青絮的“橄榄枝”一词,反应之淡,让青絮不由得怀疑,景阳帝是否真如他所说的那般“难如登天”?
若真的是那样,也不难理解景阳帝此刻会对他们是如此坦诚的态度,不过这份坦诚,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是给她们的。
青絮看了一眼子悠,只见他低着头,表情淡淡的,似乎并不把景阳帝的话放在心上。
这橄榄枝,他是不打算接么?一个“知己”,一个“挚友”,在别人看来,无一不是莫大的荣耀。更何况此刻更是显而易见的拉拢,只要他愿意。
“皇上是在暗示什么?”青絮一直等着子悠说话,不过子悠似乎是没听懂景阳帝话中的意思一般,默不作声。青絮无奈,只好自己开口。
“交友要交心,朕也不想每日觐见的子民之中,有身份不明之流。”
“皇上想要知道什么?或者说皇上想要知道什么?”
“这是要‘交心’的意思么?”景阳帝笑容璀璨,异常夺目,话题讨论到了这里,也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皇上的意思是?”
“不妨先介绍介绍锦书姑娘吧。”景阳帝拿起桌面上铺的纸张,拿起来抖了抖,墨迹已全干,景阳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才又状似不经意的将纸张放下,继而看向青絮,片刻,又将目光移向锦书。
“皇上此举是何意?”锦书以为景阳帝的目标是子悠,却没想到竟然是锦书,略震惊的在两人之间瞧来瞧去,硬是想要看出个所以然。
子悠没有半点意外的样子,景阳帝在他们二人去给皇后诊治的时候,就已经私下里问了他的态度,明显是避着二人的,又怎么会当着她们的面,旧事重提。所以从头到尾他都不担心景阳帝会再次关注他。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景阳帝竟然对青絮带来的人如此之感兴趣,超乎了他的想象。
“字面的意思,难不成很难理解么?”景阳帝将纸张拿离桌面,腾龙卷起来,放在一侧。
“想不到皇上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子如此加以问责。”
“青絮姑娘误会,朕只是觉得那一层帷帽有点碍眼。”
“皇上岂不是在强人所难……”
“少阁主不必生气,皇上觉得碍眼,锦书摘下便是。”一直站在一旁,安静到让人可以忽略她的存在的锦书突然间开了口,声音空灵,如山涧清泉一般砸在周围人的心上,泛出一圈圈的涟漪。
锦书在众人的注目之下,缓缓的褪下了那一层碍眼的面纱,绝色的容颜显露在众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