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拒绝?”犴司有点不确定的疑问出声,有点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再将耳朵凑近妍姒,“来来来,你对着这里再说一遍,刚才没有听清楚。”
妍姒何尝不知道这是犴司故意再次给她的一个机会,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然后慢悠悠的再次爬了起来,扭头正好看到凑近的犴司的脑袋。
“我、拒、绝、画、押,你、想、都、别、想。”妍姒咬着牙,身体死死的紧绷着,眼眸之中尽是决绝。
“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妍姒姑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犴司站起来,双脚站在妍姒的手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犴司公公,就当妍姒不知好歹罢了,”妍姒低着头,盯着自己满是血垢的手,双目无神,“殿下那么苦,我不能再拖累他了。”
由于妍姒低着头,她没看到她这话说出口以后,犴司那叟然暗下去的眸子,满是复杂,更多的还有一点欣慰与安心。
“妍姒姑娘此话从何说起?”犴司听她说完,沉寂了片刻,犴司在她身旁围着她慢悠悠的转着圈,“九殿下是大荆的九皇子,有先帝在上护佑着,更是当今陛下的亲兄弟,他有何苦?”
“嗬,”妍姒嗤笑,嘴角勾起来,露出来了今天第一个嘲讽一般的微笑,“仁帝贤明,国运昌盛,尚没有护住自己的儿子,九殿下流落北疆四年;当今陛下,政绩斐然,大荆国泰民安,尚护不住自己的皇后,遭人毒手;如今呢,皇后生死不明,他不去寻找凶手,反而将目标瞄准了自己的亲弟弟?”
妍姒说到最后,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犴司,满目苍夷,无不悲哀与嘲讽的说,“生于帝王之家,这是幸或是不幸?”
妍姒一直是一个比较善良的姑娘,她对待事情不愿意去多想,更不愿意去揣测身旁人的心思。她不喜欢别人不开心,就把自己活成了一棵开心果,平时逗逗大家,可以说是他们七个人之中看起来最单纯无害的。
她不愿意去想,不代表她不知道,平时习惯了嘻嘻哈哈,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将身边的人好好琢磨一番。她看着不止一次的看到过,九殿下盯着他随身携带的玉佩发呆,她就清楚,殿下心里必定是渴望自己的亲人的,只不过在人前,都秉持着“报喜不报忧”的态度。
九殿下跟他们不一样,他出身高贵,习惯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经历过家破人亡、兄弟离散,最后流落于北疆等荒凉之地。而他们呢,自小不知道自己的家长人长得什么样,姓什么,住在哪里,对于亲人离别,他们们的感情自然会淡许多。
所以他们不一样,经历不一样,想法不一样,态度不一样。她很开心,见识过当年最狼狈的那个他,陪着他走过了一段较苦的日子。她心疼那样的殿下,更寒心他有一个如此残忍的兄长。
“众所周知,皇宫是受万人敬仰的地方,”犴司听了她说的话,也注意到了她的嘲讽,不置可否,“妍姒姑娘,高墙之内的人不容议论。还是小心脑袋为好。”
“小心脑袋?”妍姒讥笑,唇角勾起,看着犴司,“公公这么说,看来是打算放我一马了?”
“不不不,”犴司摇了摇头,“也对,只要姑娘你改变主意,那么,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不用了。”妍姒扭过了头,不再想跟他交谈下去。
“妍姒姑娘这幅倔强的样子,还真是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犴司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看出来妍姒没打算在搭理他,自顾自的站起来,挪动步子接着说,“四年前,同样的位置,沁阳公主比你还倔强。”
“沁阳公主?”听到这个名字,妍姒有了反应,身体颤动了一下,接了下去。
“是啊,”犴司走向最边上的那件牢房,手摸上了牢房的柱子,从这件牢房最左边看到最右边,“就是这个老房,当年狱卒们审问了一晚上,可是丝毫一句话都没说啊。”
“……”妍姒没接话,她心里觉得奇怪,公主为什么不辩解?
没收到回应的犴司也没在乎妍姒的态度,“当时的狱卒,换一种说法吧,当时的大荆人民,都将沁阳公主视为神一般的人物,自然是不会有人同意用刑的。”说着还转过来看了一眼妍姒,冲她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很纯粹,就是单纯的微笑。
“当然,她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静静地待到天亮,被人带走了。”犴司这话说完,又走向了妍姒,“你说,一代战神都没能逃过死亡,妍姒姑娘,为何不留着自己的这条命么?”
“能在公主呆过的地方呆一晚,妍姒足以。”
“妍姒姑娘,你知道那个是什么么?”犴司不再跟她说公文的事情,反而将目光转向了一边的那个坑,指着对妍姒说。
妍姒的目光投过去,意味不明。她距离那个坑的位置,只有普通人两步的距离,由于她一直趴着,再加上一直没有太过于注意它的存在,天又太黑,是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的。
“那里面有上百条的蛇,”犴司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语气遗憾“妍姒姑娘,你知道么,今天晚上若是不跟我们合作的话,那么你啊,就是它们的晚餐了。呦呦,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到时候几百条蛇冲过去,那是‘嗖’的一下,就尸骨无存了呢。”
妍姒目光涣散,听到犴司的话,亮了一下,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瞬间转过去,“犴司公公,若是您能再次见到九殿下,”妍姒说了一半,目光浅了几分,“算了。”
说了又怎么样,能带给殿下么?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地面上撑起自己的身体,用双手当做支点,慢慢地往前爬,她的身下早已经被自己身上的血染红了一大片,她所爬过的地方,也渗出丝丝血迹。
犴司看着她的动作,以为她要去看看那里面有什么,也就没有阻止,目光瞟向她所爬出的血路,又看向一边沁阳曾经待过的牢房,在一旁发呆。
“嘭”的一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猛地转过了头,就看到刚才趴在他眼前的女子早已经不见了人影,坑里传出来微弱的叫喊声。
她如今倒是连疼都没有叫出来。犴司在一旁,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殿下,妍姒先走了,四儿先去替你探探路,前路坎坷,殿下保重呢。
“犴司”走出地牢,没有立即离开,他所带来的人一直守在地牢外面,他向他们示意让他们呆在原地,自己先走到了后山的一边,那么等待者的另一个人,早已经忍耐不住在原地打转了起来。
“审完了?”“犴司”走近他以后,那人停了下来,劈头就问。两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甚至脸长得都一样,身材更是无差别。只有那眉间的神色有点不同。
一个焦急不已,头肩紧锁,一个云淡风轻,神色轻佻。即使是相同的面貌,也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你这是不信我么?”那人冲他抛了一个媚眼,语气似是不满,“我的亲爱的兄长。”
“犴俪,你胡说什么!办好了事情就换衣服走吧。”
“兄长,这么不留情面,人家还真是伤心。”被唤作犴俪的人语气娇嗔,完全不似刚才在地牢内部逼问妍姒时的凌厉,反而多了几分依赖。
“不早了,你还是先走吧,万一天亮了,就不好收拾了。”犴司在一旁安慰着她,倒不是他催着她走,只是此地不宜久留,况且犴俪还要做别的事情。
“兄长,我可是身负皇命来的,有什么不敢见人的?”犴俪不以为然地说。
“皇上的皇命只是你刚才做的那么多么?”犴司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妹妹糊涂,忍不住提醒。
“哦!”犴俪似乎想起来了自己忽略了什么。重重的向自己的兄长点了点头,“那兄长,妹妹我先离开了,至于……我就带走了。”犴俪边走着,又回过头跟犴司说了一句,得到犴司点头以后,她才离开,不过她没有去刚才她命人呆着的地方,而是走向了另外一侧,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雾之中。
犴司与犴俪两个人是亲生兄妹,犴司从小被父母送进了宫中,而他的干爹犴庆与宫外的他的父母相识,一步步地将他带在身边,才有了他如今的位置。犴司拿着每月的供奉来养自己的一家人,犴俪是他的同胞妹妹,从小就古灵精怪的,甚是得到他父母的喜欢。他的妹妹聪明睿智,思维又是敏捷,俩人一明一暗在给皇帝做事,就比如今日的提审。
犴俪偶尔代替犴司的存在,这种事情是被皇帝默许的。
犴司望着犴俪逐渐消失的背影,微微出了神,思绪又飘了远,景阳帝所说的留下妍姒的命,怎么可是仅仅是“留下”这么简单,他早该想到的。
如今到了这种地步,已不是可以收手的时候了,这兄弟俩之间的战争,应该快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