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微臣半月前接到急报,说是西域都护亨利与可汗的爱女贝利郡主会在年祭前来黎阳,可是微臣接到消息至今再算上路途上所用时间,大概已过二十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于凡说道,面上焦急之色不像是假的,“西域属于大荆附属国,若是郡主与都护是在大荆境内出了事情,西域可汗怕是会让大荆给一个交代。”
“没有消息?”景阳帝正色凌然,事关大荆边境的安定,这件事情可不是一个小事,“会不会还在路上?”
“皇上,还在路途之中的可能性很小,”于凡说,“微臣接到西域快报以后就跟西域至黎阳的驿站打过招呼,让他们好生接待着,可是直到现在,没有一个地方有传来消息,说有见到西域而来的驼队。”
“从西域过来黎阳一路上,他们要是不经过驿站呢?”
“西域与大荆最西部接壤,那里是一片荒漠,西域使者若是要来大荆黎阳必须经过那边荒漠,荒漠边境也有大荆驻守的驿站,那里是他们必须经过的地方,可是到现在,就连沙漠那边都没有消息。刚才给皇上呈上的便是沙漠那边往来的客商登记,皇上请过目。”
“朕看了,里面确实没有西域那边人员登记,”景阳帝将于凡呈上去的从头看到了尾,一边听他说一边快速的在上面浏览,面色凝重,“如此说来,那应该是被困在沙漠里了?”
“皇上,从现在一切迹象来看,十有八九是被困在了沙漠之中。”于凡应道。
“沙漠边缘的是不是叫乌县?”景阳帝思忖道,继续问,“传令那边乌县县使,立马派人前去沙漠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被埋在了沙漠里,也要将人给朕挖出来!”
“回皇上,此事微臣进宫前就已经派人快马前去乌县了,乌县县使吴大人也一直关注着西域那边的动静,要不了几天,应该就会有结果。”
“于凡大人办事,朕向来放心,”景阳帝幽幽开口,眉头紧蹙着,似乎是想了许久,才想好了措词问于凡,“如今来看,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回皇上,大荆西陲素来有‘死亡之地’的称呼,西域人往来数十载,困死饿死渴死在沙漠里的不尽其数。既然是可汗派遣的人,用的东西自然会是最好的、人也是最有经验的。在沙漠里迷路困于沙漠的可能性其实不大,所以而今微臣最担心的是,他们不是被困住了,而是遇到了沙寇。”
“沙寇?”景阳帝疑问,“沙漠里的盗贼?”
“回皇上,准确来说是沙漠里的强盗,烧杀抢掠无一不做。而且一般都是习惯于沙漠生活的人,对绿洲的嗅觉特别敏锐。沙漠里绿洲稀少,而且沙寇一般都会伏居在那里,一旦有人来,就会出手。而且……”于凡说到这里似乎是不忍心,犹豫了许久都没有把剩余的字说出来。
“而且什么,于凡大人但说无妨。”景阳帝催促道。
“而且听闻沙寇里有人以人血为水、以人肉为食,他们会劫下过来商客,残忍的卸掉他们的四肢,所以他们的存在一直都是沙漠里最大的隐患。被称为‘沙漠采血库’。”
“什么,竟然有如此人!”景阳帝惊呼,倏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如此惨绝人寰之事,为何从来都没有人向朕禀告过?”
“回皇上,这也都是传言,微臣不止一次的派人前去寻访过,吴大人也曾数次派人深入到沙漠内地,可是每次派出去的人回来的都寥寥无几,甚至还有的是活着回来的,但是没有过几天就死亡了。所以微臣就不敢再轻易深入沙漠腹地,至于所谓的‘沙漠采血库’之事,微臣没有得到证实,再三的考量下就没说。”
“如此说来,那也可能是假的?”景阳帝缓缓坐下,开口询问。
“是的,没有真凭实据证明他们的存在,只有些许的传言。”
“传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于凡大人前前后后派遣人进入沙漠又有几次?悉以报之。”
“大约已经有两年,”于凡一边想着,一边回道,“微臣前后曾六次派人前往,大约百来人,皆是接触或者进过沙漠之人。可是就是不知为何,他们这次去了以后最后回来的六次总计不过二十人,回了黎阳以后,再活下来的几乎没有。”于凡向景阳帝细细禀告,这些事情烦恼了他许久,都未曾找到一个答案,入仕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离奇之事。
“几乎是什么意思?”景阳帝抓住了于凡的字眼,对他的话语,不怎么理解,“活着回来的只有十八人,每次都只剩下三个,然而一进入黎阳,不出五天,都必定身体机能会出现这里那里的问题,最后不死的到如今只有三个人。而且都还是有生理机能却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不喝水,最为怪异的是竟然不会死?”
“如此奇事?”景阳帝诧异,“不会死?七日无食、三日无水也不会?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不太符合常理?”
“回皇上,是的。”于凡正色回道,“皮肤都还温热,还有呼吸,实在不像是死人。”
“维持这样的情况已经多久了?”
“微臣最早派出的一队人是在一年半前,大概是三个月回来,距今已有一年三个月左右,一切都正常。”
“可有找人去看过?”景阳帝疑问道。
“最开始发病时在城内找过郎中,可是都说没救了,最后就跟活死人一样,微臣不敢再去百姓之中找人看病,怕引起黎阳百姓惶恐,此事就私底下找了李太医,李太医研究了大概一年多,都未曾找到病因是为何。”
“这样说来,如今这几个所谓的活死人,就只有于凡大人你跟李太医知道?”景阳帝说。
“回皇上,是的,此事并没有外传,而且当时众人进入沙漠之前,他们也都跟自己家里留了信,是生是死他们家里人可能也不清楚。”
“可能?”景阳帝反问,“最好去确认一下有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回来了,黎阳是大荆都城,无论何时丝毫都不能乱。活死人违背伦理,估计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接受的了。太平盛世,最怕谣言四起,爱卿你可明白?”
“微臣受教,必将一切查实。”于凡又不是刚入仕途的新人,不回去问那么多为什么,更何况他也懂。打江山时候靠民意,看民意顺不顺;守江山是看民心,看民心稳不稳。
“还有大荆西边陲之地,还是要盯好,那一块地方恰好与西域接壤,若是因此事与西域生了间隙,他们要东进,那肯定要从那片过来。提前做好准备,定不能让他们有可趁之机。”景阳帝思索着吩咐道,他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件事情其实归根究底并不怪大荆,只不过可保不准西域可汗想不明白就此跟大荆要讨个交代,若是达成协定,一切都还好说,就怕到时候协商不好,在弄个两败俱伤。
“是。”
“唉,对了,驻守西部边陲的是离王?”景阳帝继续问,将西部考虑的通通彻彻的,也好以后行事。
“是的,离王殿下十余年前被先帝贬到西部边陲之地,已有十年不曾被召回了。”于凡思考了片刻,十余年前他还小,还不是执掌六司的掌司使。当年的事情他也只是做官以后在其他人的口中听了一个大概。
“唉,朕也已经十年没有见过大哥了,”景阳帝感叹道,“大哥被贬的时候朕也不过十三四岁,如今已十年之久,也不知再相见是否可以认出彼此了。”
“皇上可是想将离王殿下调回来?”于凡大胆猜测,景阳帝所言再相见是否是这个意思?
谁知他的话刚出口,就看到景阳帝目光怪异的盯着他,许久未言。
“微臣失言,请皇上恕罪。”于凡立马告罪,景阳帝长久不说话,于凡不知他为何意,担心怕是自己的大胆猜测触了霉头。
“爱卿觉得朕应该将离王殿下召回么?”谁知景阳帝似乎没有听到他告罪一般,许久以后才给了反应,“十年之久,父皇就算再生气也该消了吧。”
“……”于凡不知景阳帝是何意思,刚刚的冷遇让他不敢再主动开口提起。
于凡的沉默引起了景阳帝的注意,景阳帝眯着眼睛,仰着头,“怎么爱卿不说话是何意思?”
眼看着装沉默没有用,于凡只好开口,“请皇上恕罪,微臣不知当年因何事离王殿下触怒先帝以至于被贬谪十余年之久,不敢妄言。”
“当年的年祭晚宴上,大哥与燕国质子打碎了夜明珠,父皇气极,丝毫没有给大哥辩驳的机会就下了命令。而后的几年更是从来没有动过召回他的心思,直到父皇四年前驾崩。这么多年,朕都未曾父皇再提起朕那大皇兄一次。”景阳帝微笑着,给于凡解惑。
本就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再说现下这情况,或多或少身为西部边陲之地的管辖者,离王要出面,也是理所当然。
于凡听着景阳帝跟他说的过往,心里的疑惑更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