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的高兴劲瞬间消失了大半,只带些怨声道:“娘!你这般说也太扫人兴致了吧!好歹我也忙活了大半日……”
“忙活归忙活,这心得趁早收回来。——菜我已经切好,就等着炒了,先坐着歇息歇息吧,半刻便好。”李氏说罢方转过身,朝厨房去了。
父子俩相互一视,却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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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苓身为一乡村女孩,身上却具备一些常人所不具备的才艺,她除了歌喉极好外,亦跟他爹一样,会弹唱琵琶。
显然,这是她爹教她的。
其实乜子诚最开始也没想太多,也从没思考过教了琵琶对彩苓来说究竟是否有用处,但他还是这样做了,且在这方面一直都对彩苓甚是严格,隔三差五便要检查她的技艺,或教她新的技法或曲子。好在彩苓天生就热爱音律,不但不排斥,反而十分乐意学习,所以常常将琵琶当做一个玩物来看待,百练而不腻。
作为琵琶先生,乜子诚时而会去勾栏卖艺,赚些钱以作家用。因他琵琶技艺精湛,在整个县都颇有名气,所以当地人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乜琵琶”。但他本人是非常不喜这称呼的的,因他觉得其听起来倒很像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乜子诚是一个“琵琶痴”,他不光醉心于弹琵琶,还迷恋于写琵琶曲。时常一有空闲,他便一人坐于家中,一面玩弄着琵琶,一面用纸笔记录着音律。他从来都是依词谱曲,当遇到一首没有曲子的词时,非要为之配上曲才觉甘心。 几十年来,他写的曲子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且写的每一首曲子都是要拿到勾栏里去弹唱的,而他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别人,曲子是他自己所写。他想,曲子是要拿给人听的,只要听众觉得好,自己便会感到十分满足。
一日,乜子诚正值空闲,便让彩苓拿了琵琶,欲让她练习弹唱。彩苓自是欣喜,便问:“爹!教我什么啊?”
却听得乜子诚道:“暂不教你新曲。你且先将我近几次教你的曲子都练一练。”
“啊?”彩苓有些不乐意,“爹!我都已经会弹了,能否教一首新的?”
乜子诚瞪了瞪彩苓道:“我说你啊,就是改不了那心急的毛病!什么曲子不都得练个千万遍才能弹得好啊?正所谓熟能生巧,便是这个道理。我见你上次弹唱还存不少问题,所以须加紧练习,将错误之处纠正过来。”
彩苓叹息一下,又思索片刻道:“可是爹,我觉得我弹得挺好的啊!与你弹的无什么差别,哪有什么错误啊?”
“你当然看不出什么问题。正所谓‘弹琵琶者迷,听琵琶者清’,你弹琵琶之时太在意一丝一弦,往往很难顾全大局,所以出现瑕疵也不知道。你还是跟着我再好好练练吧!”
“原来如此,怪……”
彩苓跟着乜子诚弹唱了几弦,脑中突然蹦出一奇妙念头,这念头其实早便在她脑子里出现过了。便停了道:“爹!我有一想法。”
乜子诚诧异道:“想法?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你看啊!咱们总是将别人写的词拿来唱,却从未有一首真正属于咱自己的歌。何时咱们也来完完整整地创作一首,词和曲皆是由我们所作,这样唱来岂不更有意思?”
这想法竟是超乎乜子诚之想象,欲完完整整地写首歌,他以前连想都未想到过。追其根本,是他才学不够——他本是一介农民,未读过足多的书,写诗什么的自然是痴心妄想。遂只得道:“这想法倒是不错,可你爹只会写曲子,又不会写诗词,如何能完完整整地创作?倘若爹有李白一半的才华,那便是毫无问题喽。”
“爹,你可别忘了,还有女儿我呢!”彩苓说着,神情中竟透着好些自信。
乜子诚见此不免意外,只道:“哟!我女儿何时学会写诗词了?我如何不知啊?”
彩苓笑道:“女儿承认,现在是不会写诗词,也从未写过,但我可以慢慢学着写嘛!写着写着不就会了?且说,你让我读了那么多的书,总得有所用处吧!”
“嗯!”乜子诚连连点头,“我女儿当真有心思!将来做一位女诗人,好让那些秀才羞愧羞愧。”
“女诗人”这三字,彩苓倒闻所未闻,不免听得很是别扭。又闻“秀才”二字,脑中浮现的却是长风的模样。便道:“爹!我哪想做什么女诗人啊?再说,人家秀才又何处惹到你了?”
乜子诚笑道:“诶!爹亦是开个玩笑嘛!不必当真。你若想写,写便是了,待你写好,爹一定会好好地帮你谱曲。这样可好?”
彩苓兴奋得连连点头,“嗯!谢谢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