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来往的人们手上大多都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或说说或笑笑,热闹依旧。
沈荣锦却再没了兴致。
跟在后面的惜宣问道她:“小姐还想去哪儿?去湖边放花灯?或者是回府?”
沈荣锦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个花灯,半不情愿的道:“既然花灯都买了,怎么也得放一放的,先去湖边放花灯罢。”
惜宣其实就等着沈荣锦的这话.......这花灯被她拿了一路不说,自己今日还出来了这么一遭过了这花灯节,怎么着也得要放一放才好。
所以惜宣很高兴地‘诶’了一声,一面提着花灯一面扶着沈荣锦往湖边走去。
釜川湖的湖边边果然堆满了人,有些是看花灯的,有些是放花灯的。
惜宣显然是很高兴的,她拉着沈荣锦一会儿指着这个人的花灯好看,一会儿又指着另一个人的打扮猜测起身份来,嘴上是一刻都没停过。
所以等回府的时候,惜宣口干舌燥得厉害,连连喝了两杯茶才方止了渴。
冯妈妈见此有些嗔怪地道:“瞧着这样子估计是玩儿得开心,我让你去伺候小姐,你自己反倒顽儿了起来,这万一小姐要是有了什么闪失,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惜宣年岁比沈荣锦小一些,性子主要是活泼天真,但也不乏细心稳重,该注意的时候分寸把握得极好,冯妈妈知道这些,所以冯妈妈这话也不过打一个趣罢了。
沈荣锦于是笑笑道:“还是冯妈妈厉害,什么事都逃不过冯妈妈的眼,今日出去因她这样可是累惨了我。”
一边的惜宣可有些不大满了,撅着嘴道:“瞧小姐你这话说得,还有冯妈妈这话,可是真真既冤枉奴婢,又让奴婢觉得委屈......奴婢虽然在顽闹着,但眼睛可是寸步不离着小姐的,小姐去见程公子的时候,奴婢这双眼更是紧盯在那程公子上不敢挪半分……”
沈荣锦使劲瞪了一眼惜宣,惜宣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口不言。
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能收得回。
沈荣锦心中只道糟糕。
身边的冯妈妈愣了愣,转头问道:“小姐方才在花灯会上是和程公子一路的?”
沈荣锦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惜宣,然后回道,“也算不得是一路,就是中途碰见了,闲聊了几句,毕竟我和程公子不是很熟悉,所以没有同路的理由。”
虽然是这个理由,但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冯妈妈能够配得上沈荣锦的人,她如何肯罢休,所以冯妈妈道:“快不久二小姐也要成亲了,随着二小姐一嫁,小姐更难嫁得出去了,女子是禁不住岁月的熬煮的,小姐还是多考虑一下结亲的事.......相逢即是缘分,相遇便更是缘分了,奴婢觉着程公子那人还不错.......”
这便是沈荣锦不想把自己遇见程子贵的事告诉冯妈妈的原因。
也不知是因为沈荣妍亲事的缘故,还是程子贵太合称冯妈妈心意的缘故,反正冯妈妈最近总是会在沈荣锦面前提到程子贵。
这让沈荣锦一度很尴尬。
前世沈荣锦曾听闻过有关程子贵一件趣事,说是苏家的苏皖素在一次茶话诗会上见过程子贵之后便一见倾心,并且在此之后还让人传出了非君不嫁的话。
正当众人叹道苏皖素的痴心之时,向来有才女之称的安茹素却登临了苏家的门口,说是近来在家中闲得无趣,想找安茹素切磋些技艺。
其实这并不奇怪,簪缨世家之间是会有私下比试这么一说的,不过这安茹素却是把这比试拿到了明面上来,并且除却平常诗书之外,还比了女红,一反常态以咄咄逼人之势胜了那苏皖素,丝毫不给苏家半点情面,这才是让众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毕竟苏家和安家两家一直交好,这苏皖素和安茹素也是自小互称姊妹的亲近关系,不然两人也不会都有一个字都为‘素’了.......
直到后来传出安茹素私下会拿着自己的画送到程府讨教,众人才渐渐明了,原是这大才女安茹素也看上了那程子贵,所以听到苏皖素那般的话一时忍不住所以登门去与苏皖素比试。
.......这样的人,要是成了自己的心上人,怕是一天到晚应对那些女子都应对不过来,哪里还有其他闲余的时间管自己书坊。
并且,且不谈这些,就单说程子贵,这个即便是第一才女的安茹素都会拒绝的未来的尚书令怎么可能看得起名声这么糟糕,还是商人出身的自己。
沈荣锦眸子一动,她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岔远了,她和程子贵前世并没有什么交集,今世没了蒋兴权就更不可能再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沈荣锦转头对看着自己的冯妈妈道:“妈妈.......这程公子不错是不错,可是人家对我无意,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我又何必去凑上去不是?”
冯妈妈却道:“怎么会无意呢,小姐生得这样俊俏,谁看了小姐会不喜欢小姐的.......”说着说着便扶着一边的椅子凑近了沈荣锦。
沈荣锦一看冯妈妈这架势便知道冯妈妈又要絮絮叨叨说一大堆,连忙打住道:“妈妈,今个儿出去了这么久,我也是累了,你让下人们打些热水进来,我想睡了。”
冯妈妈哪里不明白沈荣锦的意思,她的话卡在喉咙里紧得厉害,嗫嚅了小许才松嘴道:“.......奴婢这就吩咐白薇白瑛她们进来。”
看着冯妈妈出了槅扇,沈荣锦这才勉强叹了一口气出来。
惜宣小心地走上来道:“小姐,其实冯妈妈这也是担心小姐,二小姐毕竟如今都快成亲了,而小姐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再下去只会惹得更多人的笑话。”
沈荣锦道:“我哪里不知道这些,只是你也知道如果我嫁了人,这书坊日后该怎么办。”
其实这才是惜宣不明白的地方,小姐明明锦衣玉食,老爷又是茶商大户,有数不尽的银两,不像他们愁完这顿再愁下顿.......小姐何必去辛辛苦苦经营一个日后可能会得罪人的书坊?即便这书坊日后经营了下来,若是让人知道书坊背后的东家是小姐,到时候又不知道得传出什么话来。
惜宣问道:“这书坊不是有叶娘子打点着的吗,即便小姐嫁人之后也不会碍着小姐哪儿去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沈荣锦并不是因为放不下书坊所以才选择不嫁人的,这个中缘由沈荣锦心里明白......但是沈荣锦并不能同惜宣说。
索性这个时候白薇和白瑛端着温水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话。
惜宣便伺候起沈荣锦洗漱起来。
........
夜晚悄悄来临,苏翟书案上的蜡烛已燃到了低端,烛光在屋子内变得十分幽暗了。
苏翟揉了揉酸疼的眼,他放眼窗外,见到街道已然冷清了许多。
其实他今日是打算趁这个机会找一下沈荣锦的,告诉她近来自己查到关于蒋兴权的事,还有她身边那个丫鬟惜茱的事。
可是当他正准备叫住沈荣锦的时候,便有人捷足先登找了她。
而那人的主人,苏翟认识。
正是前几天苏翟让葛掌柜去查的另外一人,程子贵。
之所以查程子贵,也不过是因为发现程子贵在私下默默的查沈荣锦,自己害怕会是对沈荣锦别有用心之人,所以便令了葛掌柜去查了一番。
没想才方方查下来,便看见沈荣锦和程子贵坐在一起的场面。
苏翟也说不出自己当时的情绪,就像是幼时知道戚姨娘怀的那个孩子,自己的弟弟,会同自己争父亲的宠爱一样,就像自己幼时最爱吃的芸豆卷被母亲倒掉的时候一样。
那个时候自己还会发脾气,闹情绪,找母亲或是奶母嬷嬷哭诉,可是如今他都是行了元服礼,及冠了的人,他不可能再像那些幼童一样,以哭闹来引得别人对自己的关注.......况且自己已经许久不哭了。
苏翟深深吸了一口气。
门外传来葛掌柜匆匆的脚步声,“东家,东家。”
苏翟冷声道:“什么事?”
葛掌柜道:“东家不是让小的注意着这几日与沈大小姐有关的人.......”
苏翟一惊,问道:“蒋兴权做什么了?”
葛掌柜却摇头道:“不是蒋大人,是沈大小姐的姨娘莫氏还有她的妹妹沈二小姐,她们到同仁药铺里买了紫稍花,母丁香,还有桂心三味药。”
同仁药铺并不是苏翟名下的铺子,但是里面有不少伙计是从楹行出去的,所以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便是可以打听到想要的消息的。
苏翟皱了皱眉,他并不学习药理,所以并不知道这三味药的作用,于是他问道:“这三味药是作什么用的。”
那葛掌柜面色也变了,嘴里颤颤巍巍的吐出一句话道:“.......是用来作春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