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氏一听这话,心都快激动的跳到嗓子眼了。她咽了口唾液,强压着兴奋问道:“大师的意思是?”
游方道人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夫人家里发生的这点子事,是阻不了你儿子的运的。你儿子乃天上文曲星下凡,运势滔天,不可阻挡,前程不可限量,岂是一个小小秀才能了?贫道言尽于此,再说就泄露天机了。”游方道人捻了捻胡须,摇了摇头。
小田氏高兴的差点晕过去!
这位道长的意思是,她儿子不仅仅会中秀才,后面还会更进一步?……
小田氏简直不敢去想!
她喜不自禁的掏出五十文钱就要塞给那道长,那道长连连挥手:“哎?贫道怎可收夫人的银钱?”
小田氏见此更是相信了,她一把将钱塞到道长手里,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欢喜,矜持道:“呈道长吉言,这卦钱是一定要给的。”
她儿子以后是有大运的,她这卦钱自然要给,万一不给,不灵验了怎么办?
游方道人看着小田氏几乎是飘着回去的身影,心中呵呵一笑。
他来了这边的村子几天,早就听人说过了。方家村有个了不得的读书种子,读书读的极好,今年就要下场了,中秀才是没问题的。他刚才说他不止会中秀才,那基本也是废话,十七八就中秀才,后面怎么着也还那么多年呢?
即便最后人家什么都没考上,到时候这家人又去哪里找他算账?
游方道人笑眯眯的转过身,掂了掂袖子里刚到手的几十文钱,气定神闲的朝老板招了招手:“再来一碗,多加点肉!”
再说小田氏,她心情激荡脚底发飘的回了家,结果还没见院子就听到屋里闺女方艾娘在嚎叫:“洪哥儿,洪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小田氏一听脚一软,差点摔倒,稍稍定了定神,跑进屋子一看,就见着方明洪面如白纸,正趴在炕边吐的一塌糊涂,嘴角还有不少白沫。且炕上也臭烘烘的,竟是泻了不少秽物在上面。熏得方艾娘只敢在一丈外哭喊,再也不敢进前一步。
小田氏一看,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这症状,不是跟方田氏一模一样的吗!
“洪哥儿这是咋了!”小田氏尖着嗓子,用力摇着方艾娘,“你怎么看着你弟弟的!”
方艾娘被方明洪臭的够呛,再见小田氏这般,更是委屈的不行,甩开小田氏的手,愤愤道:“我哪知道!我回屋就见着洪哥儿把灶台上给大哥熬的那碗鸡汤给偷吃了!正想骂他呢,他就这样了!”
小田氏一看,桌子上果然有不少鸡骨头。
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小田氏吓地浑身出了一身冷汗——该不是,那鸡汤有问题吧?!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那碗鸡汤没别人吃过,或许方田氏在昨日下厨时吃了不少,所以夜里只有她自己又吐又泻成那样!
方田氏已经严重到去了县里医馆,那方明洪……
小田氏急的乱转,之前丈夫方长庄走时,已经带走了家里明面上的钱,大儿子走时,她又将自己的私房钱都给了出去;身上剩下的几十文买菜钱,又给了那道长五十文钱——她现在身上就剩下十几文钱,都不够租个板车的!
小田氏急的要哭起来,突然间想到前些日子二房收的那一车一车的礼,还有二房今早给的一两银子,眼睛一亮:“你快去二房,再问他们要点钱!我们好租车送洪哥儿去医馆!”
方艾娘一听就不乐意了,嚷嚷道:“我才不去受那个窝囊气呢!”
小田氏气得甩了方艾娘一个耳光:“你弟弟都快病死了,你还说这个!?”
方艾娘捂着脸愣在当场,继而又是“哇”的一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娘你心里就只有大哥跟小弟!”
小田氏气得怒吼:“这是你计较这个的时候吗?得得得,你不去,我去!你娘我舍了这张老脸,去给二房跪下,求他们!”
小田氏觉得,小儿子吃了本该大儿子吃的鸡汤,那是替大儿子挡了灾,所以他现在受的这份罪,是替他大哥受的,这般心里对方明洪又多了几分怜惜。见到他生病,真真着急的不得了,也管不了跟二房的矛盾不矛盾了。
“我去就是了!”方艾娘委屈着哭着跑了出去。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口气跑到二房的院子,那扇被她踢烂的门已经被放在了一旁,二房的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蹲着逗几只小鸭小鸡玩。
方艾娘咬着嘴唇,噗通一下跪下了,哭着喊:“方菡娘,求你了,救救我弟弟吧!”
方菡娘被吓了一跳,芝娘跟小明淮吓得愣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这位向来跋扈的堂姐,跪在了他们院子中间。
方艾娘心里跟她娘堵着一口气,她是觉得给二房这几个下跪很屈辱,很糟践自己。但现在,这份糟践隐隐的还让她心里有一股宣泄:
娘你满意了吗!我这样糟践自己你满意了吗!
方菡娘自然不知道方艾娘的心思,她觉得以方艾娘的性子,跪都跪下了,那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方菡娘上前拉起方艾娘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之前不是她奶奶方田氏生病么?怎么现在又成了救救洪哥儿?
方艾娘有些不习惯方菡娘的触碰,抽开手,别过脸去,语气不是很好:“洪哥儿吃坏肚子了,跟奶奶症状一样,整个人拉的快不行了。娘要租板车送他去县里医馆。银子都给奶奶拿走了,我家里没银子了。”
方菡娘没计较方艾娘这求人的态度里还带着居高临下,她二话不说,转身去屋里拿了些银子,拉了拉芝娘的手,嘱咐道:“你们俩要是饿了,你就先热些包子吃,小心别烫着自己。淮哥儿乖乖待家里,别喂小鸡小鸭们吃太多。”
方芝娘跟方明淮都懂事的点了点头。
方艾娘愣了愣,颇不满道:“你这什么意思,谁让你去了?你把银子给我就行。”
方菡娘没搭理方艾娘,径自向外,一路小跑着去了方家正院。
小孩泻肚,万一脱水了,那就麻烦了,耽误不得!
她小时候就见过,村里一个孩子,泻肚子泻的厉害,家里没当回事,后来孩子一直没好,整个人泻的都不成样子了,送去医院急诊室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虽然不喜欢方明洪那个熊孩子,但那毕竟是一条命!
方菡娘风风火火去了正院,先跑去厨房找盐巴冲了一碗水,转身走时仿佛看到墙角里有只鸡,那花纹略有些眼熟。事情紧急,她也没多想,端着盐水急匆匆的去了大房,见小田氏正一边哭着一边给方明洪换衣服,把盐水往前一递:“先让他喝了这个!”
小田氏没想到方菡娘会过来,见她递过来一碗水,更是警觉的盯着方菡娘:“这是什么?!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补充电解质!
方菡娘见方明洪已经拉的整个人都面色苍白的说不出话来,知道跟小田氏解释也解释不清楚这个原理,当即上前将那碗盐水强硬的灌进了方明洪嘴里,方明洪被灌的呛了几下,咳嗽起来,然而却是吐都吐不出来。小田氏抱着儿子哭天抢地起来:“我命苦的儿子啊,你这要是被毒死了,娘让她给你赔命!”
方菡娘翻了个白眼,小孩本身就体质弱,拉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县城,当即丢下句话:“我去租板车!你收拾下!”就走了,在门口跟方艾娘擦肩而过。
小田氏见方艾娘这才进屋来,横眉竖起:“你刚才去哪了!那方菡娘也不知道给你弟弟灌了些什么!”
方艾娘看着小田氏,撇了撇嘴:“那水没啥,我看着她就是去厨房弄了些盐水,娘你赶紧给弟弟换身衣服。”
小田氏一想,确实,现在送小儿子去医馆才是最主要的。她瞪了女儿一眼,连忙给小儿子收拾起来。
方菡娘掏钱租来板车把方明洪跟小田氏都送去了县城,她想了想,急忙回家冲了包防晕车的药包,喝了也跟着去了。
熊孩子再熊再讨人厌,怎么着这也是一条命。这不是什么圣母,这是最基本的人性。
方菡娘跟着抱着方明洪的小田氏,送去了医馆,见着医馆里有几个衙差出入,也没在意,喊着让大夫来把脉。
那大夫一把脉眉头就皱起来了:“怎么跟之前那个一样?仿佛还更重些。”
小田氏一听,接着道:“我婆婆也是拉肚子拉到虚脱,送过来了。”
那大夫恍然:“原是一家子的,怪不得。”脸又肃然了几分,“这是第二起中毒,方才衙差已经来过了。我先给这孩子开些药,这孩子年龄小,中的毒分量又大,说不好就……”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说不好就?……小田氏只觉得晴天霹雳,差点站不稳。
竟然是中毒?
方菡娘心中暗惊,想起家中的弟弟妹妹,只觉得心神不宁的很。
方明洪被送进里面病人休息喝药的地方,小田氏趁机去找了丈夫儿子,一见面就开始哭。
方长庄一听到小儿子也跟他奶奶一样中了毒,差点没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