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
司马元吉的府邸。
司马元吉背负着双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圆月沉思着。
“大人，司马元霸将军到了。”房外响起了老仆的声音。
“快让他进来。”司马元吉精神一震，走到书案旁坐下，拿起案上的一本书，作出低头细读的模样。
开门的声音响起，一个四十岁左右，高大魁梧、英气勃勃的汉子走了进来，在司马元吉的书案前躬身行礼：“小侄司马元霸，拜见叔父大人!”
声音雄浑有力。
司马元吉放下书，抬起头，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子谦，你来了啊？”
司马元霸心头一暖——子谦这个字，正是眼前的叔父给他改的。
司马元吉年纪轻时有一段时间热衷相学，那时候父母双亡的司马元霸正好前来投靠他，看过司马元霸的面相后，司马元吉认为他命中带煞，又取了“元霸”这么一个煞气极重的名字，恐他将来早亡，所以就给他改了个“子谦”的字，希望能够调和其过重的煞气。
“叔父今日飞书传侄儿深夜前来，不知有何教诲？”司马元霸心中颇为疑惑，今日一早他收到司马元吉的飞书，让他尽快赶来，说是有重要之事相议——要知道，他可是驻守在秦燕边境的主将，擅离职守乃是颇重的一条罪责，如果有人追究起来，倒也是一条不小的罪名……但是司马元吉对他恩重如山，可以说他能有今日，乃是拜司马元吉所赐，故而一见书信，便星夜赶来。
“子谦，今日老夫召你回京，乃是迫不得已的……”司马元吉示意司马元霸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脸上露出一副凝重的表情，“你可知道，霍子丰今日回京了……”
“莫不是皇上新封的骠骑大将军么？”司马元霸不动声色地道。
“正是。”司马元吉看着司马元霸，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道，“子谦，说说你对这个霍子丰的看法吧。”
“听说霍子丰大破鲜卑，一举收复平城，更让人侧目的是——他竟敢率兵直入北魏境内偷袭盛乐城，不但吓得北魏国主仓惶出逃，还斩杀了北魏的护国大将军，最后甚至把盛乐城一把火给烧了……此人有勇有谋，侄儿是佩服的。”司马元霸话虽这么说，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颇有并不服气的意思。
“哦？子谦真的只是佩服此人吗？……”司马元吉饶有深意地看着司马元霸。
“侄儿对此人所立下的功绩的确是佩服的，只是……”司马元霸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侄儿觉得，虽然霍子丰军功卓著，但封为骠骑大将军却实在并不妥当……”
“哦？却是为何？”
“我大秦‘大将军’一职空缺多年，若论资历，‘四征将军’中任何一人升任都不足为奇，然而皇上却让此职空缺了数年之久……而霍子丰年纪如此之轻，在军中资历又浅，可立下大功之后竟然连跳数级，直接成为了大秦最高军事统帅！其职位竟然还高过了空缺着的‘大将军’……真是匪夷所思！皇上……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司马元霸说着说着，语气中压抑着的不满终于泄露了出来。
“子谦啊，你看不出来吗？”司马元吉叹了口气，道，“皇上这么做是冲着司马家来的……”
“皇上想对付我们司马家？”司马元霸皱眉道，“我司马家向来是秦国的支柱，皇上应该不至于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情吧？”
“秦国支柱？”司马元吉苦笑道，“树大招风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这数十年来，我们司马家名将辈出，一直掌握着秦国一半以上的兵权——你想想看，有哪个皇帝可以容忍这样的事情？更何况，随着我司马家族的越来越壮大，族内子弟良莠不齐，虽然我再三约束，但是作奸犯科之事却还是时有发生……这种事情皇上听得多了，自然以为我司马家飞扬跋扈、不将朝庭放在眼里，对我们的恶感剧增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叔父，不能让兰妃娘娘从中斡旋吗？”
“兰妃娘娘？”司马元吉叹道，“前几日我去看望过她，听她说，皇上如今最宠的乃是淑妃，其次则是皇后，对她已经日益冷淡——甚至已经有一个月没去她那里了……唉，皇上之所以如此，恐怕还是因为兰妃娘娘是我们司马家的人，所以才故意疏远——由此可见，皇上对我们司马家的成见甚深！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因为皇上对我们司马家抱有成见，从而影响到大皇子登上储君之位！”
司马元霸面色渐渐凝重起来，道：“储君之位关系到我司马家之兴衰，如果大皇子不能成为我大秦储君……那么恐怕我们司马家在秦国的地位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不错，”司马元吉道，“如果大皇子当不上储君，那么储君之位十有**会落在三皇子的手中……三皇子是皇上嫡子，其母王皇后又是出身秦国三大世家之一的王家，王家虽然在军中没有什么势力，但是他们世代做官，在朝政上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将来一旦三皇子登基为帝，那么他一定会倚重王家，说不定到时候王家会势力大增，从而一举超越我们司马家以及寇家，成为秦国的第一世家……那时候我们司马家恐怕一蹶不振也说不定呢……”
“叔父，王家代代都是文官，就算将来他们能够掌握朝政，可是要说对我们司马家产生威胁……恐怕不大可能吧？”司马元霸疑惑地道。
“子谦啊，你记住——任何事情都是会改变的……”司马元吉语重心长地道，“我司马家现今的确在军中影响力很大，任何人要对付我们——包括当今皇上在内，都会好好考虑一下后果……但是老夫担心，大秦的军方恐怕很快就会有一系列的人事变动——其目的，就是要打压我们司马家对军队的控制。”
“叔父，您为何会有这种看法呢？”司马元霸不解地道，“虽然皇上封了霍子丰为骠骑大将军，让他节制天下兵马——但是我们秦国的四大军团各有统帅，这个新设的官职职位虽高，可是却并没有任何直属部队，仅仅只是名义上的军事最高统帅，乃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职位，对我们司马家对军队的控制影响并不大啊。”
“子谦啊，你错了……”司马元吉摇了摇头，叹道，“皇上既然可以新设一个官职给霍子丰，又何尝不能为他设立一支新的军队呢？霍子丰麾下那支骁勇无比的雁门骑兵不正是他自己一手**出来的吗？如果皇上给他职权，让他创建一支直属部队的话，那么恐怕不出三年，我们大秦就会有第五大军团了……”
司马元霸越听越是惊心，他也是智勇双全的人物，一下子就明白了司马元吉言中之意，忍不住问道：“叔父的意思是——皇上是想让霍子丰建立一个第五军团来渐渐取代咱们司马家以及寇家所控制的四大军团？”
“难道就不能是吞并吗？”司马元吉看了一眼司马元霸，道，“霍子丰的军事才华已经勿庸质疑了，如果他真的建立起一支十万人以上的强大军队，然后又四处征伐建立功勋，那他在军中的威望自然是无人可比——在这种情况下，霍子丰凭借着骠骑大将军的地位，恐怕轻而易举就可以取得其他军团的控制……哼，皇上故意让有权直接指挥四大军团的‘大将军’之位空缺着，反而封霍子丰为有名无实的骠骑大将军——这招可耍得漂亮至极呢……”
司马元霸思索片刻，恍然道：“皇上这么做，既可以让我们司马家和寇家不至于太过反对霍子丰的这一任命，而且‘大将军’一职的空缺，还能使我们和寇家相互牵制，不让任何一家专美……皇上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司马元吉看向司马元霸的眼神多了几丝赞赏之色，微笑道：“子谦不愧是我司马家近年来最出色的人才，一点就透，难得，难得……”
“叔父过奖了，侄儿还要向您多多学习呢……”司马元霸不好意思地道，“侄儿的这点见识，恐怕连叔父的一半都及不上呢！”
司马元吉微微一笑，道：“子谦什么时候学会谦虚了？”
“侄儿不是谦虚，”司马元霸诚挚地道，“在侄儿心中最佩服的，就是叔父您了……”
“哦？”司马元吉哑然失笑道，“老夫这个被人称为‘司马家有史以来最差宗主’的老头子，又有什么值得你佩服的？”
“叔父大人学究天人，岂是那些有眼无珠的人所能了解的？”司马元霸尊敬地道，“侄儿深知，我们司马家近年来人才凋零，一直没有出什么特别优秀的人才——可是咱们司马家‘秦国第一世家’的地位却依旧不可动摇，这全是叔父大人的功劳啊……兵法有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叔父大人正是如此！”
司马元吉微笑不语，突然改变话题道：“子谦，你听说过‘冥神面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