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临,草原安静,黑色的天幕上,布满了闪烁繁星。燃起的篝火,在轻轻地哔啵作响,火光偶尔轻晃,扭动着映在地上的火影跟人影。
狼独自一人倚在马车旁,面朝篝火,双眼微阖,闭目养神。红红的火光,映照在她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那般平静的面容,在火影恍惚间,就好像……一尊永远沉静、安详的佛像……
忽地,狼睁开了眼睛,之前神情上的平静,错觉一样,已然不复存在。灵敏的耳力听见了声响,狼把目光投向深黑的远处,视线落在半空,那里,有两个还很模糊的黑色小影子,在扑扇着翅膀逐渐飞近。她略略地看了几秒钟,然后就采取了无视态度,移开了目光。
没过一会儿,就有两只信鸽,一白一黑,咕咕地叫着飞来了驻地,分别落在了呼延灼和轩辕墨的肩头上。
莫名接到来信的呼延两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视线又都不自觉扫过才刚回来不久的狼,心中忽然都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小巧的信纸从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取了出来,手指捻开,信上几行简单的内容,就在刹那间撞入了眼帘,两人的眼瞳,倏地猛烈一缩……
他们的气息,突变得太过明显,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被勾起了好奇心的轩辕翰就静悄悄地凑了过去,站在他们身后,弯下腰,伸长了脖子,探着脑袋,努力地往纸条上看。但当他也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后,他的那张包子脸上,脸色也突地变了变,黑白分明的圆圆眼珠稍稍转动,偷偷地朝着狼,怕怕地瞄了一眼。
“是你干的?”轩辕墨从信件里抬起头,一双墨海般黑沉的眼眸,紧盯着狼。
狼抱起了手臂,曲起一条腿,侧头,斜睨,问,“什么是我干的?”
“呼延汗王信上说,三王子被人踢断了腰骨,踩碎了膝盖骨,还挑断了脚筋。”
这样狠绝的手段,分明就是想让人彻底站不起来!轩辕康缓慢地收拢了手中的折扇,脸上的笑容渐淡,雪鸣风静观的眼神,也是一凝,所有人,都在转瞬间紧紧地注视着狼。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正常人听到相识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心惊,或者是后脊发寒,可狐狸却不是,他夸张地瞪大了一双眼,赞叹地朝着狼竖起了大拇指。
狼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只貌似是皮痒了的狐狸,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态度淡漠地问,“噢,是吗?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只有你离开过!”呼延灼的声音不算大,但语气明显有责备的意味。
狼挑挑眉,抬眼直视呼延灼,眼神有些凌厉,但神态倒是平平静静,什么话也没有说。反而是狐狸,不满呼延灼对狼的责备,反驳说,“我说,喂,你的脑袋是摆设吗?只有狼离开过,那又怎么样?断了一双腿又怎么样,那也是他活该!你以为,本该你们三个人一起走的,为什么他会被你那汗父老爹单独留下?断腿那是轻的,没活剥了他的皮,他就应该庆幸了!”
呼延灼的眉头越皱越深,他看了看沉默不语,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的呼延冽,问狐狸,“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狐狸嘲讽地轻笑,“没什么意思!”随手拈了片草叶放进嘴里,又看了看呼延灼,狐狸才问,“只是,你觉得,那一晚我酒里的迷药,还有第二天我和呼延冽被扔进不归林,是谁做的?要不是狼出人意料地顺带着把你也给带进去了,说不定,残害手足,破坏邦交的罪名,当天就能扣到你头上!怪不得你姑奶奶会托我照看你们呢,笨!”
呼延灼已然张口结舌,这样的答案,他曾想过,但却没细想过,似乎是有些意外,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意外……
“我说过,”一直安静的狼,兀地出声,“最好祈祷我永远也不会从不归林里回来!”她戏谑地轻哼,“敢动我的人,那他就要有承担起代价的觉悟!”
然后,狼动了动眼睛,幽深地视线,落在了狐狸的对面,尾音微扬,“至于那个同谋……”
坐在狐狸对面的轩辕康,轻轻甩开了手里的扇子,温文地笑着。实际上,他也是个相当出类拔萃,飞度翩翩的出众男子。白面如玉,眉如墨画,眼眸如水,潋滟含情,玉冠束发,锦袍在身,虽与狐狸的俊美,和轩辕墨的气魄不能相比,但在火光的映照里,那柔和的神态,谦谦君子的风采,也绝对是赏心悦目的天人之姿。
他稍稍转头,毫不避讳地迎向狼的目光,对视片刻,那双映着火光的眼眸轻轻一晃,又笑容不变地移开视线,扫了眼其他人,声音朗润地温声说,“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有什么理由与人合谋,来害呼延二王子和六哥呢?”
没有?狼戏谑地浅浅一勾唇,直盯着轩辕康,一双小眼睛里,划过精光,却没有再纠缠质问,最好是没有!现在,可以暂时先放过你!
“所以,是你做的?”相同的问题,轩辕墨问了第二遍,同样平稳的声调,同样沉着的气息,自始至终,对于这件事情,他的态度,完全深不可测!没人能猜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狼微垂着头,眼眸渐沉,又忽地一扬眼角,上扬的尾音,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什么是我做的?”轻抬眸,无所顾忌地挑眉、直视,“有证据?”
的确是没有证据!
“可你刚刚,自己不是都承认了吗?”轩辕翰在这里,小小地插了句嘴。
“噢,是吗?”在对待轩辕翰的问题上,狼和狐狸的态度都一样,都非常纵容,也都非常喜欢逗弄,所以她故作不懂地问,“我承认什么了?”
“你……你刚刚,不是……”
“我,我刚刚可是什么都没说呢!”
“你,你这个人,你怎么能不承认呢!你敢做不敢当!”轩辕翰似乎是忘记自己对狼的惧怕了,居然敢大声地质问了。
“为什么要敢做敢当?”狼一耸肩,“我又不是男人!”
这理由……找得好啊!
轩辕翰顿时就哑口无言了,只单看着狼的样子,看着狼的所作所为,他都快忘记,那也是个女人了!
但,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哪个女人,是这样的!性格张狂的令人气愤!率性恣意的让人羡慕!嚣张狂妄的使人无语!不温柔如水,不端庄淡雅,不小鸟依人!手段狠辣,男儿少见!行事出格,不管不顾!还有她的身份来历,诡异的身手,威力强悍的武器,而且,她又怎么会和失踪多年的安陵六皇子在一起……
她,又为什么会被人叫做‘狼’?
在他们的眼里,她可以说是一个性格乖戾的人,但,也许只有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她的话,才会多些,她的神情,也才会稍许柔和些……
夜色的掩映里,传来的声音细微,他们只是看到,狐狸贱贱地凑到了狼的跟前,还歪在了她的肩膀上,却不知在说了些什么后,被她嫌弃地一脚踹开。她起身准备上马车,可狐狸还是死皮赖脸的样子,仍旧锲而不舍、不依不饶……
“你都承认了,我是你的人!我听见了!我还有一群证人呢!”这话,他们能听见了,因为狐狸是大声嚷出来的。
“下属,也是我的人!”狼的声音,隐约能听清。
“我不管!你绝对别想赖账!”狐狸继续撒泼耍赖。
“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