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煦瑶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的时候,裴荣刚和裴湛钧谈了一轮谈话,说是谈话,其实是单方面殴打而已。
“你有必要把他打成这个样子吗?”裴湛钧几乎在地上爬不起来,金煦瑶说这句不是心疼,而是想不到裴荣岁数那么大了还能下手那么狠,忍不住用鼻子哼了一声,前几天这个人还怪自己对郑龄下手太狠,现在又是怎么对待自己的亲侄子的?
果然不是针扎在自己的身上,根本就不知道痛,仇恨也是同样的道理。
“哼。”裴荣从鼻孔出了一口气,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对金煦瑶挥了挥手道:“你过来干什么,难不成也想分一杯羹?”他重新坐回座位上,一口一口的喝着已经凉透的茶,看样子仍然很生气。
“我的那份提前和常瑞说好了,其他的并不会多要,我只是过来看看他,你也不要多想。”
裴荣挑眉看着裴湛钧,“果然是小白脸,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人惦记。”
金煦瑶也不解释,提起自己的裙子,蹲下身子来,专心的看了一会儿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裴湛钧,目光由疑惑渐渐变得坚定,只见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耳环,毫不犹豫的插进了裴湛钧的脖子里。
后者发出一声闷哼,鲜艳浓稠的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目睹这一幕的裴荣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心想这个女人果然是疯子,以后就算常瑞不解决她,自己也得想办法解决掉她,否则这个女人疯起来连谁都敢杀。
耳环很短,就算伤在动脉,也不会立即让他死去,加上裴湛钧刚刚就在昏迷,这一扎倒让他清醒了一点。
见裴湛钧已经醒来,金煦瑶也不躲,大大方方的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冷酷无比,“我曾经就对你说过,你要为你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这就是代价吗?”裴湛钧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手心里湿漉漉的。
“远远不够,幸亏你的女朋友替你承担了一点。”
这句话果然踩在了裴湛钧的雷区上,刚刚还满不在乎的他脸色立刻就变了,咬牙切齿的瞪着面前的人,“如果你敢对她怎么样,我就算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如果你不死的话,你肯定不会放过我。”金煦瑶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裴荣,把自己的立场标明,“当然你也不会放过他,为了我们的利益,所以——对不起你了。”
裴荣眉头一皱,金煦瑶这种强拉阵营的做法真的很令人讨厌,但是他说的也是实话,除了隐藏在背面的常瑞和安安景礼,现在他们两个人真的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们不是还没有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吗?”裴湛钧稍微一动,脖子就痛的不行,他能感觉到脖子上的那个洞,虽然没有插在了动脉,但是每一次呼吸都能牵动那个伤口。
弄不好等不到那一群人,自己就已经先失血而死了。
裴湛钧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一定要把时间定成六个小时呢,说不定在这六个小时里,他早就已经死过好几遍了。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交出来?”裴荣果然还是比较在乎钱,听裴湛钧这么说,他赶紧开口道:“如果你不交出来,我肯定会让你和郑龄死得很惨。”
裴湛钧竟然带着假的公司机密,让裴荣感觉像吃了屎一样的难受,他很有把握会把裴湛钧带回来,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一点也不怕死,连公司机密都敢去假的,难不成他真的不在乎那个女朋友了吗?裴荣目光一冷,打算先从郑龄下手。
“我当然会交出来。”因为脖子上的伤口,裴湛钧说话的时候很费力,仿佛一开口,脖子那边就能漏风,他捂着漏风的脖子说:“钱再多也不可能死的时候带走。”
而且裴荣这次是下定决心要他死了。
“但是。”没等裴荣开口,裴湛钧说:“我想用这个东西换小龄一命,我可以在你的手里,东西我也存在了银行保险柜,只要你把她放出去,我立刻就把东西给你。”
“听起来似乎很深情。”金煦瑶冷笑,“如果你死了,我们不是能拿到所有东西吗?”
裴荣一顿,金煦瑶这句话说的不对,裴湛钧死了,很有可能什么都拿不到了,因为裴耀还活着,很多东西都是在他们的父子共同名下,如果裴湛钧死了,裴耀顶多就是忍受丧子之痛,从幕后转到台前而已。
如果这么一来,他和常瑞这一番功夫岂不是白做了?
裴湛钧似乎很清楚这件事情,所以不慌不忙的让裴荣做决定。
“这件事我再想想。”裴荣决定先去问一下常瑞。
“你不会是真的打算这么做吧?”金煦瑶的脸色猛的冷了下来,因为她已经把证明当做了囊中之物,如果因为裴荣和常瑞这种蠢货而丢失了机会,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再靠近郑龄了。她阴沉着脸说:“事先我们都说好了的……”
“你冷静一点行不行。”裴荣大声打断了她的话,他对这个女人真是忍了很久了,看着金煦瑶不善的脸色,他喘了一口气,又放松语气道:“事先我们说好了,凡事以大局为重,如果你要一意孤行,说不定会把我们所有的人折进去。”
“是你们的计划不够周全,现在反应过来都怪我心急。”金煦瑶演戏不行,但是冷嘲热讽绝对是一流。
看着这个干枯的像骷髅一样的女人,裴荣心里又烦又恨,恨常瑞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拉着个神经病的女人一块进来,不仅什么力都没有出,还到处惹麻烦。
常瑞的考虑,裴荣当然不知道,在常瑞的计划里,绑架郑龄这件事很有可能会失败,到时候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替罪羊,金煦瑶很符合这个条件,而裴荣也是一个。
两人争执不下,裴湛钧直接被带他进来的男人扔进了关郑龄的房间里。
郑龄这个时候正在心里骂裴湛钧,忽然感觉地面猛的颤抖了一下,一件东西就像麻袋一样扔了进来,溅起了很大一片灰尘。
她心有所感,赶紧往那个方向爬了两步,果然看见了满脸都是血的裴湛钧。
“你……”郑龄刚开口说出一个字,眼泪就掉下来了。
裴湛钧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看见郑龄,竟然还笑了一下,虚弱的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这个笨蛋。”郑龄终于有机会当面骂他了,可惜身体没有力气,否则肯定要揍他一顿,眼睛忽然闪了一下,郑龄看见裴湛钧脖子上的那个耳环,顿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疼不疼?”因为害怕拔出耳环会伤到血管,郑龄不敢动裴湛钧,只是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生怕下一秒裴湛钧就失血死掉。
裴湛钧嘴角带着笑意,不能点头只能用眼睛温柔的看着她,“当然很疼。”
“既然疼为什么要过来。”郑龄哭的嗓子都不好了,费力的开口道:“其实你完全可以不过来。”其实有一句话郑龄没有说出口,你不过来我也不会怪你,你为我做这么多,让我以后怎么还你?
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有两个将死的人,郑龄对出去不抱有一点希望,只是觉得愧对裴湛钧,内疚到不行。
“难道真的要等到下辈子才能还你吗?”郑龄吸了一下鼻子,故意放松了语气说:“可是我不想当牛做马,为你做其他的事情可以吗?”
“可以。”裴湛钧笑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
郑龄哭得很伤心,眼泪掉在裴湛钧的手背上,砸的生疼,让他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过了很久,他才开口,用温柔平稳的声音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直在一起。”
“一块去死吗?”郑龄哭得更伤心了。
裴湛钧:“……”
他偏过头去,咳嗽了一声,抑制住嘴角的笑意,故意悲伤地看向郑龄,“难道你不愿意和我死在一起吗?”
“也不是不愿意,反正到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选择了,只在一起就死在一起吧,好歹也有一个作伴的。”郑龄甚至可以想象到自己死后韩致和梁筝伤心的样子。
“但是我却很高兴。”裴湛钧的声音把郑龄的的心神唤了回来,郑龄一低头就看见裴湛钧费力的用手指勾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笑了一下,说:“我很高兴最后能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不像是假话,如果裴湛钧不是这么想的,他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到最后,我还是对不起你的妈妈。”三年前抢过裴湛钧一次,现在又抢了一次。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气氛这么好,就不要提其他人好不好?裴湛钧真的很想借这次机会,把自己和郑龄的关系大大的拉近一步。
郑龄低头,声音轻得就像听不到,“我突然想我妈了。”
“她应该也很想你。”裴湛钧和罗幼芬接触以后才知道,她真的很心疼这个女儿,可能是方法和态度不对,可是那份爱没有什么不同。
应该是吧。郑龄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她扬起头,让自己的眼泪不再落下,前几天受了那么多虐待,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可是偏偏看见裴湛钧,所有的委屈都冒了出来。
再哭所有的水分都没有了。郑龄这么劝自己。
裴湛钧费力的抬起手臂,郑龄看见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幽深的瞳孔,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躺下,把自己的头轻轻地靠在对方的肩上。
“刚才没有回答你的问题。”郑龄闻着裴湛钧身上的血腥味儿,慢慢的说。
“嗯?”裴湛钧稍微动了一下,让郑龄靠的更舒服一些,后者动了动,从她的视角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裴湛钧的脸,比三年前更加棱角分明,但是和以前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同。
郑龄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颊,笑着说:“其实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哪怕是一块死在一起,我也很高兴。”
错过了那么多年,经过那么多波折,郑龄直到今天才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或许是因为面临着生命的威胁,原先那点小情绪早就不是问题,这种话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困难。
她明显感觉自己身旁的裴湛钧身体僵硬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慢慢的松弛下来,他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