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垂柳,恰逢杏花初开,落红轻扬。陆奕在透着花香的细雨中前行,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景色。前路漫漫,青萝临走之时的画面不停在脑中盘旋,此刻她在干嘛?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陆奕心情十分郁结。
与红叶和二潘分别之时,三人却是劝陆奕同回紫微派。想来若能借助紫微派这等庞大的势力,复仇当不是难事,但父仇和师仇怎能假手他人。陆奕谢绝了三人的好意,独自踏上了去京城的道路,三人见他心意已定,只得为他献上祝福。
此刻的陆奕又带上了于二的面具,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很多事情陆奕也来不及细想和查询。如青萝为何成了东莱郡主;又比如小六在吃掉金色鸡冠蛇后,完全变成了透明, 不过却不知道为何陷入了沉睡状态;还有那水柔剑那天传来的冰凉奇异的感觉,自己观察良久,为何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好在陆奕生性随和,一时想不通不明白的事情索性不再考虑,不过看到沉睡的小六,却也无奈的苦笑。目前自己体内两股庞大的真气只能在体内循环,完全发挥不出来,若遇见玄气修为深厚的敌人,本想凭借小六应对,不过看它的状态,是指望不上了。
好在逍遥身法更加精妙,即便遇见大敌,想要自保,当是不难。看来自己得好好琢磨一下丁策当日破天魔子之法,不用玄气,亦能摧枯拉朽。不过自己剑术造诣和已成剑中之圣的丁策差距太大。而丁策天生异像,不单是目有重瞳而已,且他身高臂长,力大无穷,悟性更是高人一等,什么剑招一学就会,一点就透,仿佛天生为剑而生。陆奕暗叹,丁师伯的神威决计是自己不能比拟的。
蓝谷山岭又名南山,横贯中原大地东西千里,山脉十分雄伟,地形陡峭。岭中峡谷河流众多,树木参天,难辨方向。而以此山为界,蓝谷山岭以南河流不冻,树木终年常绿,故蓝谷山岭亦是中原南北分界线。
此刻陆奕已经在这险峻的原始山林深处穿行。这一路上,随处可见各种凶猛野兽、奇异花草,就是不闻人烟,而以陆奕身法之高明,亦觉得这十分难行。
终于在艰难行走后的七天,一条陡峭的栈道在望,而栈道上隐约可见几个行人。陆奕大喜,知道前面不远必定便是兴元府,而兴元府距离京城也只有不到三百里之遥,连忙加快了脚程。
陆奕赶到兴元府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而连日不停的跋涉,陆奕自感十分疲乏,看着天色,便走进一个临街看着还算干净的酒楼之中,点了一大盘素菜饺子,准备歇息片刻。
待吃饱后,店家又送来一壶茶,陆奕乘天色还早,便有心观察起这地方的风土人情。这兴庆府位处几山之间的盆地之上,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加上河流众多,物产丰富,没有北面近来十年九旱之忧,自古便是鱼米之乡。陆奕看到南北大街上繁忙的人群,心中感到这里倒是当今天下少有的乐土。
就在此时,街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传来,还夹杂的锣鼓声和哭声。陆奕连忙看去,四个和尚四个道士领头,一队出殡的人群抬着一具棺材从街头走来,人群最后的男子披麻戴孝,哭得十分悲凄。陆奕心道,此人当真孝悌,不过也奇怪,整个出殡的人群中唯这个男子身着孝服,其余人等穿着不一,其中大部分还带着肆意的狂笑。
街上的人群以及还在酒楼用饭的人,看到那男子面上都露出同情之色,而对其余人,一个个尽都发出愤恨的目光。
陆奕心知必有蹊跷,眼见邻桌一个老儒生也是在那里愤懑不已,连忙邀请其同座,老儒生欣然应往。
陆奕让店家又上了几个酒菜,向老儒生请教道:“老先生有礼了,小子见那孝子的男子手拄哀杖,哭得十分悲伤,不知死去的是他什么亲人?”
“哼!”儒生一声冷哼,随即饮下一杯酒对陆奕道:“这位小哥,你不是本地人吧?”
陆奕连忙点头,老先生面上愤怒的神色溢于言表,说道:“那男子叫陈秀实,乃此处小陈庄人士。你道死去的是他亲人?因此悲痛难止?”
陆奕这下奇怪了,老先生朝那些还在狂笑的送殡人啐了一口:“那棺材里面的可不是他的亲人,而是一条狗!”
“什么!”
老先生看着陆奕惊讶神色,继续道:“那些送殡的人都是兴庆王府上的家奴。这陈秀实的爷爷原本是府中教学的,祖上留下几进大宅,也算是书香之家。不料王府大建,硬是将其祖宅划进府内。他爷爷气愤不过,前去讲理,却被抓入大牢,冤死狱中。”
陆奕听得心中震怒,老先生又说道:“他父亲受此变故,家道中落,不得已找亲戚朋友借钱在东大街上租了个铺子,干起了小买卖。好在父亲聪明伶俐,又能吃苦,把一个买卖经营得好生兴旺。不幸又被却被王府执事盯上,硬是要吞并他家的铺子,给的价钱还不到市价三成。他父亲不让,被一众豪奴好一顿饱打,不久便含恨去世。”
陆奕手中已经隐隐发抖。
“还有更可气的!秀实这孩子枉读了那么多书,却没了本钱,只能做个肩挑小贩。前些日子,挑了一担蜜枣走街串巷,恰好遇见王府的一个管事,硬将他的担子挑走,但却只给了一半的价格。秀实实在气不过,在王府门口大骂王府仗势欺人,王府那一班恶奴追上秀实先是一阵拳打脚踢,又放出恶犬追咬。秀实为了自保,不小心抡起扁担将一条狗打死,这下可创了大祸,管事召集一众恶奴将他抓到王府,打得遍体鳞伤。街坊邻居们看他可怜,都去王府求情。那管事放下话来,要他买一口棺材将死狗装殓,请四个和尚和四个道士念经,他在后边披麻戴孝,手拄哀杖,哭着送殡。”
陆奕听到此处,拍案而起,大怒道:“这世界难道没有公理了吗?”
“公理,如今这世界正道湮没,公理断绝,官府豪门勾连似豺狼。秀实这孩子三代血仇,能向谁申诉?”说罢,老先生也是一脸黯然,一口饮下一杯酒。
陆奕稍微冷静下来,扔下一锭银两放在桌上,对儒生说道:“老先生,谢了!”随即身影一闪,已到街心之上,老儒生大吃一惊,急忙揉揉眼睛,若不是自己眼花,则必定是白日见鬼!
王府管事此刻正得意洋洋,陡然见一个身材瘦高的青年站在街心,知道遇见了爱管闲事之人。这人面生的很,看来还不知道王府的厉害,管事一声冷笑:“那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阻拦王府的好事!”
随即手一挥,一众豪奴急忙凶神恶煞的扑来将陆奕团团围住。这时候大街上的行人都停了下来关切看着陆奕。一面心里高兴终于有人打抱不平,同时也暗暗为陆奕担心。
“仗势欺人的狗东西,你等祖宗出殡,还在这里作笑高呼,当真不孝!”围观的人群顿时一阵偷笑,连声叫好,豪奴大怒。管事面色铁青,甩个鞭花,一鞭子朝陆奕面上抽来。
陆奕不能使用玄气,但身法剑法犹在,已经是世俗武功至强的那一类人,除非具有深厚玄气修为的修道之人,天下间能胜得过的他的已经少之又少。故陆奕完全没把这等奴才放在眼里。
陆奕眼见鞭子抽来,身形微微一展,以手抓住鞭稍,反手向管事抽去,只听见“啪”一声脆响,那个管事一声惨叫。而这一切完成得太快,围观的群众只见陆奕在原地好似一动不动,这鞭子便不知为何落到了管事自己脸上。
而鞭子耍得不好,抽到自己却是常事。管事吃疼,暗骂自己好久没有鞭人,手生得很,看来得找几个穷苦百姓练练手,却也不曾怀疑陆奕动过手脚。随即又是几鞭朝陆奕招呼而来。
又听见“啪啪”几声,管事又是几声惨叫,这时候任谁也知道这必定是陆奕搞的鬼。而众人见他一直卓立原地,都大感惊奇。
“你到底是什么人?用得的什么妖法。”管事捂住脸,又偷偷指示一个仆从去弄些狗血之物,他心中已经笃定陆奕必定是用了什么邪法。
陆奕见到匆匆离去的那人,不以为意:“我只是一路人,看到你等不敬祖宗,不孝至极。大家看,连神灵都看不下去了!你等孝子贤孙,还不披麻戴孝给你家先辈磕头!”围观的人群一阵哄笑。
管事脸色又是一沉,一向霸道惯了,还不曾受到过如此羞辱。见陆奕势单,一挥手,十几个健奴挥舞老拳,冲了上来。
陆奕肩膀一耸,在众人傻眼中,这些健奴却惨叫着打成一团,不少人还顿时手断筋断。原来陆奕身法何等高妙,眼见这些人扑来,错开身形,借力打力,不停的在这些恶奴身上招呼,外人看来却是他们自己互相厮打。
这时候一盆狗血当空泼来,陆奕还是未动,那狗血却没有在身上留下半点,全部泼在那些打手身上,污秽腥臭无比。
“我说嘛,你们这些狗腿子对祖宗不敬,你们祖宗狗血都气出来了,你还不磕头?”陆奕对着管事道。
那管事那里肯屈服,陆奕身形又是一动,用水柔剑狠狠敲在管事膝盖上,那管事一声惨叫,跪在那棺材前,边上群众见状无不称快。
随即陆奕大吼道:“教你等狗仗人势,若他日再欺压善良百姓,定不轻饶!”周围人群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陈秀实也对其投来感激的神色。而眼见陆奕欲走,陈秀实却跟了上来,似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