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谈玄论道,陆奕收获良多。期间陆奕更是将那独孤伤处得来的《驱兽秘籍》拿出与丁策相询。丁策见得此书脸色显得稍有的凝重,不过却没有多语,只叫陆奕好生收好,不可让外人得知。
四天后,两人终穿过了茫茫雪原,一片连绵巍峨的山脉赫然出现在眼前,远山尽是白头,经年不化的冰雪在红日之下耀耀生辉,发出刺眼的光芒。这就是父亲身前学艺的仙山,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
“陆奕,这碧游山方圆万里,大小山峰三千余座,高不见顶,无不雄起瑰丽,而坐忘峰幽奇尤甚,自古以来便是修道之人的仙家圣地。” 陆奕压抑住心内激动,向丁策问询道:“师伯,可为以前师父曾言,碧游山即便是一般修道之人也不敢轻入,这又是何故?”
丁策一声大笑:“既是仙家圣地,岂是普通人能擅入的,上山之路之难,你自会知晓。”说罢,丁策一步跨出,已然十丈之外,陆奕抖擞精神,紧跟其后。上山途中,随着海拔增高,一路上景色变化迥异。在山脚之下还是大片大片的温带阔叶林,待走到半山之时,尽变成高达数丈,怕是生长了不知几千年的高山松柏。雪线之上,大小冰川不绝,沟壑丛生,到处更暗藏冰窟,对常人来说,这里绝对是死亡之地。不过对陆奕二人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陆奕心内觉得奇怪,这山除开险峻外,但修道之人攀登似无太大难处。
远处一片雄伟壮丽,形态多姿冰塔群出现在二人面前,高的塔群不下百米,霞光异彩,里面隐有水声。陆奕正感叹当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惊为仰止。这时,丁策却突然摆手停止脚步,双眼凝视前方山头,似在戒备,陆奕心里面也暗自感到有一些不安,感觉到有危险来临。
只听得一声滔天巨吼传来,类似猿啼。远方冰山处一个硕大的怪物傲立山头,那物怕有丈高,浑身雪白,双目尽赤凶焰毕露,正是一只雪猿。雪猿一步跨出,隔着两里之外的陆奕都感觉到脚底下整个山头正在颤抖,暗道这畜生好生厉害,那怕是绝顶高手也没有如此威势。不过那雪猿虽发现二人,却无心搭理,只侧身看了二人一眼,逃命般奔向峰下,更是显得慌不择路,一路上将坚硬的冰塔撞断无数,身后似有索命无常。
陆奕心内奇怪,看这雪猿看似皮糙肉厚,连那坚似精钢的万年冰塔也禁不起一撞,端是厉害无匹,难道还有什么怪物可以让其这么恐惧。连忙向丁策望去满是咨询之色,丁策以剑支地,努努嘴,让陆奕再观。
一阵轰隆隆的沉闷声音从更远的山脊处传来,而声音带着一种魔鬼般的韵律震人心弦,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顿时大地战栗,山崩地裂,犹如雪崩。陆奕忙抬头来看,对面山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一大片白云,这片白云飞速的朝雪猿方向快速的移动。眼见那白云已经来到身前,那雪猿停止逃跑不住嘶吼,声音中充满愤怒和惧怕,随即一双巨掌在空中乱抓,前面的几朵白云这巨猿抛向空中,竟发出吱吱之声!陆奕这时候才看清,这一朵朵白云竟是一条条长约半米的蛹形怪物,除开一个血盆大口外,浑身雪般晶莹剔透,端是狰狞无比,陆奕不禁感觉心内阵阵发麻。
那雪猿力气颇大,此刻嘶吼连连,明显陷入狂暴状态。前面十几条雪蛹被这猿猴扔得四散开来,有几条更是被扔向二人所在的方向,不过更多的雪蛹却是潮水般涌上,瞬间就将那雪猿淹没。只听到一声雪猿痛彻心扉的惨叫,随即淹没在一些沙沙之声中,那声音仿佛就像宁静的夜间,春蚕在咬啮桑叶一般。片刻后,大片的白云褪去,那地方只剩下几滴斑驳的血迹,连皮毛骨头都没剩下一根。陆奕吞着唾液,刚才的一幕实在太过恶心吓人,现在犹自胃里面不停翻涌。
“陆奕,小心!”丁策一声断喝,将还在恍惚状态的陆奕拉了回来。随即眼前一花,一团白色之物已然跃至半空,张着大口向陆奕扑来,口中锯齿般的牙齿发出森森白光,十分骇人,正是刚才被雪猿抛飞到这边的几条雪蛹之一。陆奕完全想不到这雪蛹看似笨重,却还能跳跃如此之高,连忙展开逍遥身法,飞身避过同时,不忘功聚双脚,狠狠的朝这怪物踢去,正中这雪蛹头顶。不过这雪蛹却没有陆奕想象的那样成为一堆烂肉,只吱吱一声惨叫,翻滚着掉落在地上,随即又快速的爬了上来。陆奕此刻才大惊,自己这一踢蕴含着强大无匹的玄冰气劲,当真非同小可,即便是坚硬的石头也必定被踢得粉碎,这雪蛹却丝毫无损,这是何等坚韧。
眼看雪蛹又将扑至,还未等陆奕再次发招,丁策已经一剑刺出,正中那雪蛹头部,那怪物挣扎一下,便停止了蠕动。正在此刻,那片本已经走远的雪蛹群似感觉到这里还有活物,已经调转方向朝二人扑来。
“陆奕,还不快走!”丁策手中不停,一把提起那被刺死的雪蛹,头也不回的朝山上飞身而去。陆奕看到那扑来的雪蛹群的骇人声势,也自惧怕,连忙全力展开身形,两人瞬间将这片白云甩身后。
几个时辰后,天已全黑,丁策破开一个巨大的冰塔,里面却是中空。二人进得内部,冰塔内冰笋和冰柱丛生,更有道道冰帘,放佛行走水晶宮一般。两人开辟了一块空地,又去拾得一些枯死的树木,在塔中升起火来,一时里面温暖如春。
陆奕见丁策边上的雪蛹尸体,却是不解问到:“师伯,你带这恶心之物干嘛?”
“嘿嘿,这雪龙外形虽然丑了一些,但乃是无上美味!”陆奕方知此物叫作雪龙。丁策手上不停,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将那雪龙剥皮打理,一边对陆奕说道:“莫看这雪龙身形不大,但行动迅捷,皮糙肉厚,单个已不弱与很多修道高手,更何逞这雪龙喜欢群居,成千上万出动之时犹如雪崩,实乃碧游山霸主。若是被雪龙群围住,嘿嘿,任谁修为再高,也怕只落得折戟下场。多少来碧游山的英雄好汉正是遭了这雪龙的道。”
不一会儿,雪龙已经打理干净,一块块的净肉晶莹剔透,丁策又将那雪龙肉用木条穿好,架在火上炙烤,一会儿果然香气扑鼻,令人陶醉。陆奕若不知道这雪龙的模样,定也会觉得这是无上美味,不过此刻却有点恶心的感觉。
眼看肉已经烤好,丁策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根穿满肉的木条,一边大块朵颐,一边啧啧称叹,陆奕实在没想到这天神般的剑圣,竟有如此一面。
“陆奕,你怎么不吃,如此美味之物,错过难寻。当年你父亲和我年少之时,为了这雪龙,可没少冒着危险,被出云子师父不知教训了凡几。”丁策见陆奕不为所动,手上递过一片肉串,劝道。
陆奕本不想吃,但听到当年师伯和父亲竟有如此有趣之事,本欲拒绝,但手上却顺从将雪龙肉拿过。
那雪龙肉入口即化,果真甘美异常,陆奕这一辈子所吃之物,怕只有当日在黄沙城地宫中那四腮的鲈鱼方才能媲美。想到那地宫情景,青萝的面容不知为何一下浮现在眼前,那顾盼自若的微笑,以及那忽隐忽现带着薄雾的双眼,那雾中闪烁的晶莹是她的泪吗?念到此处,陆奕心内一怔,玉霜面容顿时浮现,暗道自己怎么想起青萝,却是不该!一会儿丁策又说起一些旧事,昏暗的火光将两人身影在冰壁上照得若隐若现。
天明后,两人继续朝坐忘峰而行,陆奕一路上却是大开眼界,各种奇特的凶兽逞威,以及一些神奇诡异的植物真的前所未见,一不注意就使人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难怪这碧游山就连玄功高强的修道之人也要慎入。不过这些凶险对丁策而言,却不是任何问题,带着陆奕在迷宫般的群山之中转了多日后,景色却霎然变换,入眼之处尽是苍翠。
陆奕实在想不到在这冰天雪地的冬日,周围更是万古不化的冰川之地,尽然有这么一个幽谷存在。这里温暖如春,绿草如茵,一条小溪汩汩从远处山峰流淌而下冒着腾腾热气,溪边竟然开着各色鲜花,些许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简直是人间仙境。
延着小溪而上,谷中两边尽是苍天巨杉,沧桑的的树皮之上尽是绿色的苔藓,婀娜的枝条形态各异,遮天蔽日。一根倒掉的枯树横亘在小溪之上,正形成一座独木桥。陆奕跟着丁策缓步走过小桥,一阶阶石阶蜿蜒而上,台阶尽头一座斑驳的山门在前方若隐若现。
陆奕怀着崇敬的心情看着山门中古朴的大字:
“尘缘割断,烦恼何处安身。世虑潜消,清虚此中立脚。”
横批:“天地任逍遥。”
陆奕暗道逍遥门前辈好一派隐士高人风采,心中也甚是羡慕。只是自己心中却是太多割舍不下,父亲师父的仇,还有那远山的玉人无不时刻萦绕心头,离逍遥实远矣。
丁策推开尘封已久的山门,依山而建的一排石屋俭朴而壮观,而屋子边一个幽深的碧潭格外引人注目。
“陆奕,这里便是当年你父亲的所居!”丁策走进一间屋子道。而屋子里面放佛和昨日一样,一切物事依旧,简陋的石桌石椅石床,甚至都没有粘落一丝灰尘。
陆奕心内一阵急促,连呼吸都快跟不上。丁策知他此刻心情,也没有打扰,只吩咐他等会儿在正中石厅中相见,便静静的走出小屋,留下陆奕一个人再此缅怀。
片刻后,陆奕走进大厅之时,脸上已经无喜无悲。
“师伯,父亲临终所言,要我将乾坤戒和全部通玄功法交付与您,好让千年逍遥门传承不绝。”陆奕双膝跪地,将伴随自己多年的乾坤戒和近期默写的通玄心法呈上。
丁策默默不语,将乾坤戒拿在手中,摩挲良久,似心有感触。片刻后,丁策又拿起陆奕手中抄写的通玄功法,却往空中一扬,顿时这部引起多少争端的无上心法化为飞灰。
陆奕大为不解,丁策扶起陆奕说道:“陆奕,我当年决定以剑悟道,走出逍遥门之时,已非逍遥门之人!”
丁策止住正要说话的陆奕继续道:“师父当年将乾坤戒传于你父,他便是逍遥门掌门。而此戒辗转落入你的手中,终是天意!却是正要你挑起逍遥门传承的重担!”
陆奕听得大惊,连忙说道:“师伯不可,陆奕修为如此稀松平常,本领如此低微,有何德何能继承逍遥门的衣钵!”
“你不必自谦,逍遥门创派千年。秉承道家清虚自守,悲弱自持之行,一不求名,二不逐利,故江湖少有逍遥门之名。我观你资质心性均为上上之选,他日必能窥得大道之奥义。”
丁策说罢,拿起乾坤戒亲自为陆奕戴上,郑重的说道:“陆奕,我知道你心中尚有执念在胸,而你性格有时候过于消极。但你要须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辈自奉行道家无为之心境,然当今天下纷纷攘攘颇不太平,那里又有清净之地?况老子有言,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有为无为皆是同源之水,想要达到无为无不为,且往往要从有为开始!除开为你父亲师父报仇之外,天下却还有很多更有意义之事。”
一番告诫之后,陆奕终于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