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柳明影问道:“劲风,你一口咬定是侯相国杀了孙伯父,这是何原因?”
孙劲风咬牙道:“除了他还有谁,他恨我害死侯汉梁,早就想杀我了,他杀不了我就杀我爹,真是可恨!”
柳明影见他还是说着没头没脑的气话叹道:“怀疑人也要有根据,你这样上门去杀人算什么。”
孙劲风痛心道:“爹对我寄予厚望,多番教导,我非但无法回报侍奉他,反而给他带来杀身之祸,我枉为人子。”说着不由的伏在石桌上失声痛哭。
柳明影见他伤心至此,心中刺痛,拍着他的后背劝道:“劲风,你先不要忙着自责,我听孙伯说大夫检查过,孙大人是死于暴病,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根本不是他人所杀,你为什么一定认为他是被人杀的呢?”
佟越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紧。
孙劲风抽抽噎噎的道:“什么暴病,爹身体一向都很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自从我从西楚回来之后,他就有些不对,整日心事重重,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常常一个人在书房沉思到天亮。”
柳明影问道:“那你没有问他吗?”
孙劲风道:“我问了,可是他总是说没事。我知道,他一定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但是又不想让我和娘担心,所以才瞒着我们。”
柳明影好奇道:“他问你什么奇怪的问题呢?”
孙劲风想想道:“他好像突然对所有人的事都很关心,问佟兄,问秦姑娘,任公爷,董平,甚至捧蟾,海小姐的病,什么‘风蚀腐骨症’,他都问了,还有太子殿下。他当晚在书房还跟我谈了许久的话,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一直陪着他,为什么要先回房休息,要是我一直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出事了。”说着又哭了起来,双手不停的重重的锤着石桌,梆梆作响。
柳明影忍不住落泪道:“劲风,我知道你心里很难接受孙伯父突然去世,但是这也不能说他就是死于他杀,或许他一直有病在身你们谁也不知道,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不是有些人睡着觉就去世的吗?”
孙劲风站起身嘶声道:“我不相信,爹不会这样就离开我的,他不会的,是侯峰,是他找江湖人用什么我们不知道察觉不到的方法杀了他,一定是的。”他狂喊着身体郁愤难以抑制,冲到院中对天大喊。
柳明影跑到他身后紧紧抱住他乞求道:“劲风,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了。”
好一会儿,孙劲风慢慢安静下来,喃喃道:“是谁杀了你,爹,告诉我,告诉我。”
柳明影道:“你既然心存怀疑,那我们就一起去找真相。”
孙劲风转身看着柳明影道:“你愿意帮我?”
柳明影点点头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帮你。”
孙劲风双手抓住她的双臂道:“谢谢你,明影。”看着她须臾,心中一动问道:“对了,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回苏州了吗?”
柳明影涩然笑道:“你终于想到问我的事了。”
孙劲风有些愧疚道:“对不起,我不是有心忽视你的,但是我爹他…..”
柳明影淡然道:“我明白,我也没怪你,是爹,他进京寻访故友,我也跟着一道来,却没想到你们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说着不觉低下了头,其实他父亲访友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想亲自好好的见一见孙劲风,与孙大人谈及他们儿女间的婚姻大事,但是如今孙府这种情况,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的。
孙劲风道:“原来柳大人也来了,他在哪里?”
柳明影道:“爹他还在故友家中,一会就会来吊唁孙伯父,我先来找你,刚好听见孙伯说你去了相国府,这才赶着去的。”
孙劲风见她风尘仆仆,满面倦容,想着若不是她及时赶到,自己现在生死难料,不禁感激动容道:“不如住到我家里来,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照顾你们。”
柳明影摇头道:“这可不成。”
孙劲风诧异道:“为什么不行?”
柳明影脸色发红,半响才道:“爹说,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能随便住别人家中。”柳先河是一个重视传统礼教的人,本来此行进京是连柳明影也不让来的,但是经不住她的多番请求,最后连母亲也搬出来当说客,才勉强答应带她同行。
孙劲风这才恍然,抱住柳明影道:“这是什么话,你就是我妻子,我说能住就能住。”
柳明影听他这话,又是羞涩又是高兴低声道:“还没有成亲呢。”
孙劲风心中酸涩,叹声道:“本来我爹说了要在年底就办我们的事,可是他这一出事,我们的婚事……”
柳明影点头道:“最起码要过了三年守孝期才行。”
孙劲风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对不起。”
柳明影道:“没事的,别说三年,再长的时间我也等你。”
孙劲风看着她诚挚清澈的双眸,深受震动,道:“谢谢你,明影,我孙劲风此生有你,一切荣华富贵,名利权势都是过眼的浮云。”
柳明影柔声道:“那你也要答应我,不可再鲁莽行事。”
孙劲风再次抱紧她道:“不会了,为了你,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佟越悄悄的退到一处角落,想着孙劲风所讲到孙元江死因的怀疑,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残月中天,冷辉惨惨,上天也似乎在为孙元江的逝世而感到悲伤,半夜下起了小雨,孙府上下,无不一片凄凉。
灵堂上烛火摇曳,冷风吹入,吹起火盆里的纸钱翩然飞了起来,打着旋儿在灵堂中凌然飘荡燃烧,有不少飘到灵桌后面的灵柩之中,孙夫人对丈夫的离去悲痛欲绝,不到下葬之日坚决不让棺盖盖上,为的是想多看丈夫几眼。孙伯担心那些灰烬会弄脏孙元江的尸身,起身走到灵柩旁边,见有不少黑灰落在孙元江的脸上,小心的用衣袖轻轻的擦拭干净。
佟越在房梁上悄然落下,点了孙伯的睡穴,将他扶在灵柩边靠着,低声道:“多有得罪,请见谅。”看着灵柩中的孙元件,面目平和,与寿终正寝的老人无异,若不是孙劲风一心认定他死于他杀,佟越也会认为他的死没有异议。
佟越对孙元江躬身一拜道:“孙大人,冒犯了。”说毕,开始检查他的身体各处,当真如柳明影所说没有任何的痕迹,心中寻思道:“难道是什么高手用了‘摧心掌’这样武功,所以表面才不见伤痕。”想到这里,不由伸手到孙元江的胸膛,不觉有异,又扶起他坐起,察看他的后背,并无迹象,有些气馁暗道:“若是桑云在就好了,她一定能查出死因的。”想到这里,心中不由揪紧,叹了一声,将孙元江扶着放好,头正好碰在边上,寿帽歪了。佟越赶紧帮他戴好,手指碰到他的太阳穴,感到有些异样,心中一动,伸手摸了摸他两边的太阳穴,当真感到有着豆大的硬块。他复又扶起孙元江,拿起身旁的烛火映照在孙元江太阳穴旁边,只见他的太阳穴微微凸起,伸手一摸,坚硬如铁,中间还有着一个血红的斑点。他疑惑不解,心“噗通,噗通”的跳,想了一会,将一切恢复原样,解了孙伯的睡穴,飞身而去。孙伯一觉醒来,还当是自己劳累过度睡着了,也不在意。
佟越出了孙府,遥望空中残月,有些心神不定,走了一步,一滴冰冷的水滴落在他的脖颈上,他惊觉抬头,看见树上的一只蜘蛛在努力的修补着自己的破网,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不,这不可能。”
孙家墓园,松柏排列,投影斑驳,风吹过树梢,疏影散乱晃动。
经过一系列热闹喧响的下葬仪式,孙元江长眠于此,作为承平帝追封的侯爷,他的墓地当然要比孙家之前的亡者显得华贵庄严,但是他身体能占用的也仅仅是一席之地而已。
孙夫人在目前哀痛不已,又要晕厥,孙劲风忙派孙伯送她回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