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又似乎是在停滞不前,太阳慢慢的向西移动着,江水的流动也是争分夺秒,永不停歇。
佟越自石洞出来,就一直坐在一处石凹处,静静的坐着,没有说话,也不理其他的人,孙劲风担心他受不住打击,走过去道:“佟兄,任公爷说要救人就能救,你受了重伤,小心身体。”
佟越不声不语,一动也不动。
柳明影泣声道:“佟大哥,云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就不要再让她操心了。”
佟越慢慢的站起身子,走到江边,看着脚下翻腾的江水,淡淡道:“我不过是想通了。”
大家听到这话,都深感诧异,柳明影道:“佟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佟越没有在说话,想起自己过往,在江湖的血雨腥风中度过了几十年,遇到的生死不计其数,有时想想,活有活得痛苦,死有死的解脱,生与死也无谓太执着。秦桑云是生是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区别,只是想她若活着,便与她一生携手,她若死了,就会将她放在心里,想一生,念一生,谁也夺不走她,生死没有界限,还有什么好怕的,好担心的呢?
慕贤太子想到生离死别,心中动容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要精神不灭,纵使肉体分飞湮灭,又有何妨,对于真心相爱的人来说,生与死不会有界限。”说着不由自主的看向海玉弓。
柳明影听到这里失声痛哭,道:“我不要云姐离开我,我要她活着。”孙劲风也道:“当真是生死没有界限的话,为何观月杀我们的时候,我们要奋勇相搏,不就是想活下去吗?由此可见,生与死还是有区别的。”
海玉弓道:“我身患恶疾长达十几年,以为早就看穿生死,直到姐姐治好我的病,我才觉得自己像个人在活着。死亡是终结,活着是开始,这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怎能说没有界限。”
董平看着佟越,正声道:“佟越,我相信秦姑娘也很想活下去,你要振作,不要灰心丧气,麻痹自己的意志。”
佟越背对着大家,仰天闭目,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滚落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竹帘晃动的声音,大家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正是捧蟾慢慢的卷起竹帘,孙劲风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想问道:“秦姑娘怎么样?”
捧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卷动着竹帘平声道:“她的毒都解了,性命无碍,只是中毒太深,身子虚弱的很……”话还没有说完,佟越已经像一阵风的掠了进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柳明影戏谑道:“还说什么生死没有界限,不是每个人都着急吗?”
慕贤太子笑道:“死是无力回天的事,可是活着是皆大欢喜啊。”
孙劲风笑道:“不管怎样,还是活着好一些。”
柳明影笑道:“那还用说。”
捧蟾转头看着佟越急速的身影,双手一滑,卷好的竹帘又滚落下来,董平上前接住竹帘,看着捧蟾疲惫的脸道:“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将竹帘卷好挂在洞口上面。
捧蟾淡淡道:“我没什么,只是任公爷他。”说着往里面瞧了一瞧。
董平的心提了起来道:“他怎么样了?”
捧蟾黯然道:“性命无碍,可惜…..”她与董平声音甚低,孙劲风他们又逢秦桑云死里逃生,欣喜不已,也没听见他们的对话,还在说笑不停。
董平伸出右手扶住捧蟾瘦弱的肩膀道:“他真的这么做?”
捧蟾点了点头,道:“他要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拦得住的。”
董平脸色沉重,捧蟾看着他衣襟染的血道:“你伤的也不轻,先疗伤吧。”
董平点了点头,但觉胸口郁闷难当。
佟越跑到石床边,看见秦桑云的嘴唇上的黑气已然褪尽,一搭脉搏,虽然微弱,却也在跳动,心中大石落下,对站立一旁的任舒航淡声道:“谢谢你救了桑云。”
任舒航身子极其困乏,看着佟越微微一笑,举步就要走,刚踏出一步,不觉头重脚轻,险些摔倒,董平上前抢步将他扶住道:“公爷,你觉得怎么样?”
任舒航微微摇头,捧蟾走过来扶他去了右壁的山洞。
过了不久,慕贤太子,孙劲风,柳明影,海玉弓也都走了进来,捧蟾依次给他们包扎伤口,他们都属轻伤,不用太费心力,服下调息补元气的丹药后,各自找一处坐下养伤。
佟越看着捧蟾,回想起两人的相识相处,一直以来都仅仅是关于望月馆与海玉弓的病,从未涉及私人,捧蟾对他总是傲视漠然,而他对捧蟾也是谨言慎行,绝不多闻多问,但是他自从得知她在大运河救了他与秦桑云的事之后,心中感到亏欠于她。捧蟾走到他面前,放下丹药,转身又要离开,佟越只能平声道:“谢谢你,捧蟾。”
捧蟾没有回应,径自走进右壁石洞照顾任舒航。
柳明影在一处角落看着捧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悦。
天空开始泛白,黎明渐渐来临,晨光微曦,透过迷蒙的晨雾,幻化出五彩的光芒,不知名的山花在微风中摇曳,彰显着生命的芳华。
秦桑云经过一夜的静养,身子好了许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更是觉得活着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她坐在岩石上倾听着悬崖下江水的声音,仿佛听见了生命奔腾的奏鸣。
佟越坐在她的身边,望着朝阳初升,心中无限感慨道:“没想到我们还能坐在一起看日出。”
秦桑云回头对他嫣然微笑道:“我们能坐在这里,都要感谢任公爷和捧蟾。”见佟越沉默不言,又道:“佟哥,这件事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要怪其他人了,好吗?”
佟越回想起昨日任舒航苍老虚弱的背影,心中有所触动,道:“是他救了你,我还能说什么,桑云,你我认识至今,虽然我一直都说要守护你,但是每次都是你在救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秦桑云靠在他怀中道:“什么谁救谁,谁帮谁,要分的这么清楚,这多没意思啊。”
佟越抱着她道:“桑云,我会用一生来回报你对我的深情。”
秦桑云笑道:“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的。”
正说着,只听身后有人“噗嗤”一笑,两人转身一看,是柳明影,孙劲风站在身后,柳明影笑道:“云姐,会说情话就是说你没事了。”
秦桑云淡笑道:“你呢?好些了吗?”
柳明影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笑道:“我的伤不算什么,捧蟾的药很管用,你不用担心。”
秦桑云心有触动自语道:“捧蟾。”
朝阳的万道金光照射而出,江面上金光粼粼,几缕透过竹帘,正映照在海玉弓的玉容上。
慕贤太子不远处看着她,但觉光彩照人,看得痴了,继而心中有些失落,这个他心里想了千遍万变的广寒仙子,如今近在咫尺,却让他觉得不可触摸,还不如以往的音律相交时的心灵相通相应,虽然那时连面也不得见,但是心的距离很近。
他寻思一番,定了定心走到海玉弓的面前,欲言又止,海玉弓打坐调息,忽觉得有人靠近,睁开双眼,看见慕贤太子近在眼前,问道:“什么事?”
慕贤太子试问道:“海小姐一直不理会于我,是否已经忘了音律神交的往事?”
海玉弓触动心事轻声道:“你是太子。”
慕贤太子点点头道:“海小姐顾忌的是我的身份?”
海玉弓道:“皇家院内,多有是非,玉弓身心疲惫,不想牵连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