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西沉,东方天色渐明,山中晨雾迷蒙,白露如霜,远远传来几声鸡啼声,打破了拂晓的宁静。
玉真公主睁开双眼,几滴白露从长草上滚下,她伸出纤纤的手指,白露滴在她的食指上,晶莹剔透,甚是可爱。她来回玩弄一番,白露滚落在地,隐入草中。
玉真公主轻轻地呼吸了一口山间的清气,起身舒展了一会有些僵硬的身体,转身抱起古琴就要走,董平在她身后道:“属下恭请公主回去。”
玉真公主跺脚回身,看着他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董平并不在意,依旧道:“公主请。”
玉真公主赌气不理睬他,径自向前走去。
佟越看着她手中抱着的古琴,耳边还缭绕着她昨晚所抚的曲子,比起秦桑云,海玉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本来对音律并无涉略,只是跟着秦桑云久了,也受了一些熏陶,会分辨曲子的好坏,心想这名门世家的女子在才情方面也真是煞费苦心,对董平问道:“你们是否今晚就要到西楚?”
董平点点头道:“秦姑娘就在辰州驿馆,你要不要随我去见见她?”
佟越心中有所动,但是想到自己身为流刑要犯,难免横生不必要的枝节,累及他人,叹了一口气道:“还是算了,谢谢你的好意。”
董平又问:“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吗?”
佟越淡淡一笑,想着与秦桑云彼此心意相通,言语已然是多余,双目望去,晨风中漫山遍野的水色百合花摇曳多姿,在阳光下满满的绽放着,花丛中有一株已经盛开,美丽无比,想这花儿朴素端庄,与秦桑云气质正好相符,突然心生一念,纵身飞掠过去将它采下,送到董平的面前道:“你将这株百合花带给桑云,让她不必为我挂心。”
董平有些诧异,想这佟越一个粗犷之人,什么时候也变的如此风花雪月,行这般才子佳人的行为,但也不多问,接过道:“我一定带到,亲自交给她。”说完将花放入衣袖之中,幸好他衣袖宽阔,花儿也不会受到折损。
其实佟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发奇想送一支花给秦桑云,或许是跟她在一起久了,受了她的影响,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由此可见一斑。
玉真公主早已走在前面,不知道他们二人有此一事。
佟越送他们二人到了山下,玉真公主与佟越道别,道:“姐夫,你会到西楚去见秦姐姐吗?”
佟越想了想道:“我会找机会过去找她,只是我不喜欢热闹,等你和西楚国主的大婚完了之后再说吧。”
玉真公主听着黯然道:“我是不能离开皇宫了,这是我命苦,但是秦姐姐,要是你想的话,是可以随时将她带走的。”
佟越听她言语凄然,心中同情道:“人各有命,在此之前,就请公主帮我照顾桑云。”
玉真公主嫣然一笑道:“这是什么话,是姐姐一直在照顾我才对,我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佟越见她转眼又露出笑颜,想着这女子也真是多变,让人琢磨不定。
董平牵了昨晚他和玉真公主各自拴在树下的马匹,两人与佟越道别之后,驰马而去。
佟越目送二人远去,心中自叹,回了莫老爹的家中,莫家人并不知道他是在山上过了一夜,还以为他是早起先就出了大门。
当日傍晚,送亲大队浩浩荡荡地从大青山的官道上走过,引来不少百姓驻足观望,议论纷纷,佟越也在其中,虽然他看不见秦桑云,但是依旧觉得自己的目光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
转眼半月过去,大青山的水色百合花已经被花农都采得差不多了,这一年的水色百合花开得又多又好,可以卖个好价钱,是以花农的工钱也高了许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花农为了多挣一些工钱,就到越深的山中去采摘,采花队伍慢慢地朝西移动着,这也就是离着西楚的边境越来越近了。
平凡的工作让佟越体会着从来都没有的平凡的快乐和满足,这日他望着远远的西楚边境正自出神,忽然听到几声高喊惊叫,“不好了!不好了!山贼来了!快跑!”
四下里一阵骚动,循声望去,几个花农连滚带爬地从西边的密林里跑过来,惊慌失措,又喊又叫。
佟越在这山中采花许久,从没有听到过山中有山贼,心中奇怪问道:“莫老爹,这山中什么时候有山贼啊?”
莫老爹摇头道:“从未听说过!”
莫淳上前扶起一位跌倒的花农问道:“这位兄弟,你真遇到山贼了吗?”
那人脸色发白,颤声道:“是啊,山贼!杀人不眨眼睛,刚刚在哪里又杀了几个采花的花农!”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莫连一把抓住那人问道:“什么!他们杀了人,在哪里?杀了谁?”
那人指了指西边的密林,战战兢兢道:“那边的山沟里也有一些花,我们几个才采了一些,就有几个人凶神恶煞地从林子里冒了出来,说了几句我们都听不懂的话,举刀就砍!”说完甩开莫连的手,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其余的人也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跟着那人飞一般地往山下跑去了。山贼会杀人,这可是要命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保了性命再说。
余下的花农也是自顾自地背起背篓,谁也不敢前去看个真假,急匆匆地跑了。一眨眼间,刚刚还热闹的山林顿时变得静悄悄地,只剩下同月和莫老爹一家人还半信半疑地站在原地。
莫淳看着那些赶着下山的花农,转身问莫老爹道:“爹,我们也走吧,大家都走了!”
莫老爹想了想道:“邻居的方大伯也在那边采花,没见到他刚刚有跑出来。”
莫连心中仗义喊道:“既然如此,我们去救他!”
莫淳忙道:“可是那些山贼会杀人的 ,只怕方大伯也已经......”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没有了声音。
莫连正声道:“我们在这山中采了那么多年的花,从来都没有听过说有山贼,我觉得这或许不是真的。”
莫淳道:“但是刚刚看那些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啊!”
他们两兄弟正争执着,只听见密林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十几个彪形大汉从里面跃了出来,个个手持刀剑,其中一个身穿虎皮,用麻绳扎着乱蓬蓬的头发,凶狠满目,手持双斧,站在最前面,想必是这帮人的头头,看着他们几个人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话。莫连失声问道:“你们是西楚人?”
莫连生性活泼好动,有时会越过边境在西楚那边做一些简单的商品贸易,所以懂得一些西楚言语,佟越初来这里,为了方便日后到西楚那边去找秦桑云,也跟莫连学了一些西楚话,所以他也能听到这帮人所言的是什么意思,只听他说道:“这么不怕死的,还在这里等着。”又见他满脸杀气,手中的其中一把斧头血迹斑斑,可见当真是杀了人。
莫老爹和莫淳看着这些人,心中畏惧,倒退了几步,莫连壮着单子用西楚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做什么?”
头头不以为然一笑喝道:“做什么!就是要杀尽你们这些钟中原狼!”说着哈哈大笑,笑得十分嚣张,其余的大汉也一并笑起来。他们的功力也是有些火候,聚集起来的声音听得让人耳根发麻,心中发颤。
莫连气不过怒道:“你们这些禽兽!胆敢滥杀无辜!”
莫淳忍不住问道:“二弟,你们在说什么?”
莫连怒道:“爹,大哥,这些混蛋真杀了人,只怕方大伯也是难逃毒手了!”
莫老爹胸口一痛,脚下一软,佟越上前扶住他,冷冷地看着这帮人。
莫淳叫苦不迭,后悔莫及,惊慌道:“怎么办?怎么办?”
莫连喝道:“我们两国一向有往来,相安无事,你们胆敢越界杀人!”
头头恨声道:“呸!什么相安无事,你们公主杀了我们的国主,难道我们就不能杀你们这些贱民!是你们欺人太甚!”
佟越听到这话,心中猛然一沉。
莫连听得一头雾水,怔道:“公主?什么公主杀了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