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遇见干尸后的第三日,外面传话来说又发现了两具死状一样的尸体。照这趋势,蝶血蛊的事一定会很快就传开。
阿拿尔已经是在过着倒计时的生活,每一天都生怕浪费了一丁点时间。写着失踪樵夫的告示贴出去不到半天,已经有人来认。
据巫医回报说,那樵夫的媳妇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毕竟谁会想到出去砍个柴都能把命给丢了。
以防事情泄露出去,阿拿尔派人给了她一笔钱,又给安排了住处,表面说是让她安歇两天。
得到具体位置,她起身立刻就去禀报音萨。
“找到了吗!”
“是的,那妇人说是去的圣山方向。”说到这里又愁眉苦脸道:“如果星闪蝶的栖息地真在圣山,这好些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已经繁衍出多少来……”
音萨只道:“宴绝呢?”
宴绝这几日顾着玉华扶窨,哪有时间管蝶血蛊的事。阿拿尔懒得再提,催促道:“当务之急还是得将这些东西除尽才是,已经死了三个人,再不阻止怕要出大事。”
“你想怎么做,再派人搜山?”她静静道:“如果真如你所言,圣山已经有了那么多成虫,这一上去,怕是让这些人去送死!”
“那你就不管吗!”阿拿尔心里憋得着急,这毕竟是会死人的事。“角殷常是如何都不会说的,你难道指望着他告诉我们!”
“角殷常已经离开北疆,我自然不会指望他。”
“你说什么……”阿拿尔没差点气得跳起来,“角殷常就是祸首,你怎么可以放他出北疆!”
“他身有化血蛊,活不过两年,既然他自愿辞去神官一职,发誓永不回北疆,我为何还要拦他。”
方百媚角殷常两人先后消失,离开北疆,这分明就是要让他们被这群星闪蝶毒杀!
“音萨,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明明知道,一旦蝶血蛊再现,遇到的人都毫无生还可能!你放纵这一切,是想让古城里的子民都死在这里吗!”阿拿尔吼出一大段话,气得甩袖离开大殿。
高座上,音萨嘴角露出个阴森森的笑容来。
角殷常离开那日,是拿了东西来换的,不然怎么可能轻易放他走!
人都是贪婪的,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就会渴望长生不老,更何况音萨身体受蛊毒侵蚀,退化成小孩状态,她自己也清楚,如果再不加以控制,她就会死去。
所以角殷常在提起华莹石的时候,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从袖底拿出一枝黄色的干叶,音萨脑海里响起角殷常的话来。
“你自作聪明,让阿拿尔知道了魄魂珪的事,如今我已再拿她不住。我是无所谓,倒是你,倘若阿拿尔将你我连手救活她的事说出去,呵,那你的结局可想而知!”
“她不敢!她自己就不是真的圣女……”
“如何不是,她的灵魂本来就是阿拿尔!如果长期利用魄魂珪续命,你以为你还坐得久这女筑之位吗!”
“……”
看她静默不语,角殷常提议,“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可以帮你除去阿拿尔,而且,还可以拿到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
“华莹石。”
天目峰七件宝物虽然在平民百姓听来是个传闻,可在她耳里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因为北疆的传位玉玺,就是麒麟玦所筑。
“你能如何帮我?”
“只有先除去阿拿尔,才能利用墨叔若来要挟宴绝交出华莹石。而想要让她心甘情愿消失,还不透露你的秘密,方法很简单。”他拿出一枝黄色的干叶呈上去,再退回堂下娓娓道来,“阿拿尔一心为民,倘若在天祭那日引出星闪蝶……”
屋外风声渐起,音萨听到最后,已经是彻底信了他。
“圣女一死,到时候你再上山,蛊毒尽除,你立了大功,会得到更多百姓的支持。两全其美的事,你可还要再想?”
音萨看着手里的干叶,“说了这么一通全为我的计策,那你又想要些什么?”
事情如他所愿,他还求什么呢!角殷常抱拳鞠躬,笑得一脸无所谓,“我什么都不要,只望女筑能饶我性命,放我离开北疆。”
***
四月见底,安排在立夏那日的天祭还剩五天。
从娲皇殿出来后,阿拿尔直接快马去了宴绝所在的客栈。
两人在院中站定,她直接表明来意,“蝶血蛊的位置找到了,你要不要随我一起上山?”
“听说已经有成虫杀人了是吗。”他是没想替北疆冒头除蛊,要不是不久前音萨救了他,他才不会管这档子事,“我会去找的,你不用管了。”
阿拿尔焦急道:“音萨放走了角殷常,又不肯派人搜寻星闪蝶,我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如今时间紧迫,事情又丝毫没有进展,她看着宴绝,只能把他当救命稻草,“你再帮我一次,帮我除去蝶血蛊!”
“就算已经孵出来第一批成虫,第二批虫卵还要等一个月才会成熟……”他的意思就是不着急,毕竟更重要的是玉华扶窨的身体,“如今师兄的病情俞渐加重,我无暇顾及其他,今日你既然来了,我就向你讨一样东西。”
阿拿尔道:“我知道你来北疆的用意,也知道我答应你的那个要求的答案,你放心,你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你。”明明已经差不多入了夏,玉华扶窨的身体却更加冰凉。阿拿尔不蠢,她已猜到他所求为何,“但是你知道的,我没有时间等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圣山上毒物太多,我不能让你上去!”阿拿尔的身体毕竟是墨叔若的,他不能拿她去冒险。“再说,蝶血蛊危急百姓存亡,事情扩大开来,音萨不会不管,你与其在这里焦头烂额,还不如在剩下的时间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这话原是好意,可说出来却叫人听得刺耳。
“你不想帮我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却是没听进去,“明日一早我就出发去神山,要是担心她的身体你就跟过来,我也不是逼你,身为北疆圣女,保护百姓是我的职责,我必须要去做,希望你理解我。”
倘若她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那也只有这一个了。
次日一早,阿拿尔独自骑马直奔神山。音萨不肯拨人给她,她也不能带上迟天凛去,要是宴绝真的不帮忙,她可能只有闷头上,但幸好!在看见山道旁等候的白衣人时,她暗下松了口气,呵马走过去,“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宴绝静静坐在马背上,拉转马头,不想多说,“走吧。”
“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要求你来帮忙……”阿拿尔不好意思道。虽然宴绝帮她大多是为了墨叔若的身体,但好歹受益人是她,“不过我答应你,星闪蝶一事解决后,我立刻带你去拿血玉。”
宴绝好笑,“怎的答应得这般爽快,血玉不是北疆传位玉玺么,你就这样给我,不怕成为北疆的千古罪人?”
两人在山道上骑马并排走着。听到他这么说,她也笑了,“什么千古罪人,血玉宝玺也才在北疆盛行几十年,还是从中原邪教手里夺过来的。再说这东西本来就属于天目峰,你拿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他叹了口气,“早知道你这么看得开,初见那晚就该直接向你讨要才是,哪还生出后面这许多麻烦事来。”
世上哪有什么提前的预知!倒是难得他会说出这样的玩笑话,阿拿尔只好跟着语气接口,“你要提前知道我是如何鸠占鹊巢,怕是早就将我散魂了。”
这事他还真做得出。
当初音萨试探他时,宴绝都起了杀心,更何况假如一开始就知道。不过猜想是猜想,事以至此,那些假如没什么好在乎的。
两人相视一笑,策马而去。
神山太大,两人一找就找了两天,刚开始时还有些耐心,到后面时间越来越短,就有些沉不住气。
“对了,”阿拿尔在查看树顶时抽空看了眼宴绝,“你一路可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没有?”
宴绝一鞭子过去,直接削平了面前半人高的灌木丛,头也不回道:“没有。”
记起项景佾那晚所说的话,阿拿尔提醒道:“星闪蝶交尾之前,雌蝶会分泌一种类似花香又难闻的气味,我也是突然想起来,你注意些就是。”
“似花香又难闻……”宴绝停下手中动作,喃喃道:“我好像在哪遇到过这种气味……”
阿拿尔走过去,兴奋道:“真的吗,你再好好想想!”
宴绝闭上眼睛,脑子里不停回放过去的一幕幕。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应该是重回千蝠洞查看的时候,估计是成虫破茧时遗留的,他当时也没注意。再就是第二次出现,好像是在……
他猛睁开眼睛,看着阿拿尔,“我知道在哪了。”
她连忙跟上他的步伐,“你有见过吗!”
宴绝道:“还记得音萨派人把你绑到圣女墓的事吗?就是那晚,我在路途中闻到过,而且还隐约看到了光斑。”
“那也就是说,星闪蝶的栖息地是在去往圣女墓沿路上的某个地方。”
终于找到了!阿拿尔心口上压着的石头总算起开,赶路的脚步都感觉轻松许多。
两人在深山老林中迅速穿行,白日里有阳光穿透树枝照射下来,倒没有晚上那般可怕。走到半山腰时,宴绝忽然停步,伸手拦住她。
“怎么了?”阿拿尔看了看四周,好像也没有奇怪的东西。
宴绝低声道:“有人跟过来了,听脚步声,应该是个小队。”
阿拿尔回头去看,树影间还真有一群黑衣人迅速奔他们而来。
“快走!”宴绝拉起她就跑。
他使的是长鞭,树林里太受限制,十来个人打他一个好说,带着个阿拿尔就有些头疼。
阿拿尔跟着宴绝的步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会有黑衣人袭击我们……”
宴绝猜测,“看来他们是不想让我们找到星闪蝶的位置。”
“是谁会这样做呢?”角殷常方百媚都已经不在古城,还有谁,会想蝶血蛊的事闹大。
宴绝提起手中的链鞭,扫平面前的障碍,“你要小心音萨。”
“音萨?”阿拿尔喘息未定,皱眉道:“怎么会……我已经答应帮她,她不可能再起杀我的心思!”
“人心难测,你怎么知道她就不会杀你!”角殷常自愿退出北疆的争夺,如今音萨最大的敌人,就是阿拿尔。
她不敢相信,“就为了对付我,连百姓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