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咖啡店时,已是“斜抹朱砂半天红”,路边纷扰的车流,不时鸣响车笛,匆匆忙驶来便又慌慌张离去。就如同浮沉在世间的你我,一门心思的奔跑在路上,却不见那残阳余晖的明艳。想来,及夜了,都在赶着回家吧。可是,家真的还在吗?
我仰躺在沙发上,擦拭着防身的黑刀。这把刀我从不离身,就算是睡觉也要压在枕头底下。短刀双刃,身长六寸半,通体乌黑,布满古怪的细纹,每次擦拭刀身,这些纹路都会有所改变。此刀材质古怪,略似黑曜石,刀口锋利无比无坚不摧。我对它的依赖却是由于它另外一面:这把双刃短身黑刀对阴鬼异物有着可怕的克制作用,多少次生死关头,都是靠着它才算逃过一劫!
“抱歉,把你卷到无聊的事里来了。”小凝端来咖啡,低声说道。
我坐起身喝了口。小凝很了解我的口味,咖啡里不加牛奶或者砂糖的,而是要加冰块。巴西的豆子,本身就是苦味略淡的,小凝又磨得较粗,煮的也略微过火些,喝在口中会有一种微酸的口感。我享受着咖啡的醇香,说道:“这也没办法嘛。她也看到我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小凝却没开灯,只留下柜台前的一盏壁灯作为唯一的光源。我问她“这有什么讲究吗?”她翻了个白眼,淡淡说了句:“电费很贵……”其实也不需要特别的准备,我和小凝只是相对而坐,等待的着即将到来的“死神”。
夜近半时,店中果然响起“啪啪”的拍门声。我和小凝对视一眼,见她紧咬着嘴唇,翘挺的鼻头都渗出了汗珠。我安慰般的微笑一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握紧黑刀便去查看。
小红就站在门口,依旧是下葬时的打扮,一身红旗袍。隔着透明的玻璃门,我俩四目相对,然后她突然就跪了下来!
我愣住了。这鬼怎么给我跪下了?她是要找我拜堂不成?在我愣神时,就见门口长跪的小红表情惊恐,声嘶力竭的朝我大喊到:“快开门!她们来了!救命啊!”
这时,小凝也了过来,见状就要开门,被我一把拦下。毕竟就在上午,我们刚刚参加了她的葬礼,怎敢冒然让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进来。
就是因为我这一时的犹豫,一辆白色奥迪突然停在了店门前,从中跳出四个女孩,一把就将跪在地上的小红架起,拖入车子的后排座位上。最后上车的女孩,长的很丑,一脸细小的雀斑,对着我和小凝阴阴的一笑,然后车子扬长而去……
什么情况?我盯着门外,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来。小凝先我做出了反应,她一把拧开门锁,低声吼道:“老鬼。我们追!”
还好那车开的不快,也没开上其它岔路去,没过两个街区,我们就看见了那辆白色奥迪,没有牌照,尾灯也没开。小凝的车技基本符合网络上定义的“女司机”,平时的时候是个马路杀手,发狂的时候是马路杀人魔,现在就是马路绞肉机。一切交通规则都被抛在脑后。不幸的是,前面那个也是个女司机!看到我们在追她,也加了油,就这样一前一后来了公路锦标赛。
车子越开越快,不多时已经出了市区,路面也变得崎岖难行。我盯着前面的奥迪,越发觉得不对劲了。不论小凝如何加大马力,都无法缩小两车间的距离,而那车也就是那样一直在我们前面晃,刚好露一个尾巴。按性能它可要比小凝的保罗强了几条街,却还没有超出我们一个交通灯来。
我盯着那车的车尾巴,心里咯噔一下,如同一盆凉水迎头灌下。我慌忙大喊道:”丫头!别追了!那……那车轱辘怎么不转啊?”前面的那辆白色奥迪,就如同是在路面上滑行一般,车轮紧贴在地上却没动一下。
“什么!”小凝猛地一脚刹车,整个车子都在颤抖。随着“知啦”一声刺破天际的长鸣,眼前的白色奥迪随即消失无影。在车子的远光灯下,四周荒草丛生,而那怪车消失的地方,还留有下一片车辙印子。
我和小凝面面相觑。我试探性的问道:“要不,开过去看看吧。”
小凝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我。跟着那片车辙走了十多分钟,我们再次遇到了那辆消失的奥迪车,他就老老实实的横在野地中间,不过这次,我俩都看清了它的本相。那是一辆纸糊的奥迪,竹架子撑起的车骨,蒙上烧纸,只有那车标是个真货,铁打实的四个圈。我也终于发觉那种莫名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了!从始至终,无论起车还是刹车,它都没发出过一点声音……
“老鬼你看!那前面好像还有个人!”我极目而望,就见离那纸车不远的地方,的确有什么人躺在荒草中。刚好是在远光灯的阴影之中,很难分辨清楚。
“我过去看看。”我打开手机的闪光灯作势就要过去。
“一起去吧。可能是红宝还没死……”小凝拉住我,恳切的说道。
这种情况,小红必定是凶多吉少。我抿了抿嘴唇,并不想打击小凝,只是“恩”了一声。
然而,躺倒在草丛里的并不是小红,甚至都不是个人。那是一尊石像,可能是原本供人供奉的土地活着是山神吧。这里荒芜后,神像也倒了,在光影影响下,看上去就如同是有人倒在草里一般。
我呼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却发觉小凝表情古怪的盯着那尊石像发呆。
“怎么了?”我敏感的拔出刀。
“红宝就在这附近!”小凝笃定的回答道。
我疑惑的“哦”了声,又去打量那石像,就发现在它头边,扔着一套红衣红裤!我心下不妙,一个早上还躺在棺材里的女孩,在午夜时活奔乱跳的跑到市区里,然后又被一辆纸车给掳到了荒郊,现在那个女孩入葬的衣服又被扔在荒地里。无论哪一幕都透着诡味的阴谋气息。
“回去吧。这事我们还是别管了。”我心下觉得不妙,不想再掺和这事了。
小凝没有回答,而是靠紧了我的后背,我能感到她温热的体温。她把两只手都搭到我的肩头。我知道,让她放下朋友的生死不理,会很难受,不过我也要确保她的安全啊!我伸手拍了拍她的小手,就觉得周身一寒。
他大爷的,杜雨凝哪来那么多的手毛啊?我就如同是拍到了毛绒坐垫一般,那只手上的毛足有半寸长,那绝对不该属于一个女孩。如此同时,一股腥臭的味道流入我的鼻息,就算小凝半年不洗澡,也定比这味道好闻许多。
我不由暗暗叫苦,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踩完钉子踩狗屎。在小山村里长大的我,从小就听过山里野狼吃人的故事。据说独自走山路时,感到有人用手搭住肩膀。那时绝对不能回头,那是山里的野狼站起身子,用前爪勾在人的肩膀上,只要你一回头,它就是一口,直接咬断你的喉管。
不过,像狼这种犬科动物,用两脚站立并不稳当,而此时最大的受力点就是它的腰。只要不被它压住身子,逃命是没问题的,何况我现在手里还有刀!我一咬牙,屏住呼吸,身子往下一猫。用肩头去撞那畜生的小腹。
也就是我一侧身的过程中,我也看清了身后的畜生,那是一只近一人高的东北灰毛狼!这畜生满嘴流涕,眼中闪着幽幽的绿光。被我一撞发出“呜呜”的低吼声。不过这一下却没对它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倒是激起了它的凶性。它见偷袭不成,便压低了身子,想要从正面直接干掉我。
和野兽对峙,绝对不能恐惧,如果你跑了,把后背留给敌人,那你在它眼里就和我们看着桌子上的涮羊肉没什么区别了。放心,就算你是吃了兴奋剂的博尔特,也绝对跑不过四条腿的灰太狼。
我手腕一转,让短刀在手中翻了个刀花,拿刀的姿势也变成了反手。虽然这样使刀力度要小些,刀口深度也较浅。不过出刀的角度会更加灵活,尤其是手中的黑刀锋利异常,只要能伤到它,就会锁定胜局。
然而它并没有扑来,而是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如同战争的号角。与此同时,四周草影晃动,又钻出了三只小一些的野狼来。我暗骂一句蠢货,自己怎么忘了,这畜生是群体狩猎的啊!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从不远处传来,狼群闻声是一阵骚动。小凝的保罗大灯一晃,车头调转,朝着我这边开来。我心中大喜,原来这丫头没被狼给叼去!而且她还起了车,这下有救了!
然而。那车子就只在我身边掉了个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径直开向了来时的山路,把我一个人撂给了荒野中的野狼。
我瞪大了眼睛,就觉得浑身的血都好像被抽干了,四肢冰冷,连握刀的手都在发颤。恐惧如同爆发的山洪,瞬时摧毁了所有的理智!就在小凝开车经过我身边时,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稳稳当当的坐着一个纸人,一张大白脸上勾画着不成比例的五官,上面崩满了泥点子,就如同是一脸的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