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莫夕瑶每天都在山顶上坐着,她看着冷卫们寻找,看着冷心一次次失望地垂下脑袋,但她再也没有想不开,再也没有流着眼泪责怪尉迟宸不负责任。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与孩子一起,等他回来。
“瑶瑶。”身后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莫夕瑶笑着转过身来。
“父皇,您怎么来了?”
“我听兴儿说,你每天都在这里,父皇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来陪陪你。”莫尚天笑着,随后坐在莫夕瑶身边。
那日,尉迟宸莫夕瑶,莫夕浩莫夕兴他们都逃出去后,尤识是想带他转移阵地的,但绿儿潜藏了一段时间,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更何况,莫尚天实在不忍心再让自己孩子们跟着受苦,所以吩咐绿儿动手,绿儿与尤识打起来后,动静太大招来了冷卫,尤识可能没想过自己计划会失败,所以压根没准备太多人,故而让冷卫占了上风。
尤识趁机逃了,莫尚天才被救回,只是受了重伤,这些日子一直卧床休息,今日付贤说可以下床了,他便赶紧来看看莫夕瑶。
想来这闺女也是命苦,第一胎听说因为担心大漠的情况,掉了;现在又怀了第二胎,战王爷却是下落不明。说下落不明其实都是乐观的,莫尚天这几天虽然不出门,但也听莫夕浩他们说情况并不乐观。
如今,他坐在山顶上,看着山下拨通汹涌,就更加能体会到莫夕浩口中的不乐观是指什么。
“瑶瑶,不用担心,父皇相信,战王爷不会有事的。”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嘴上还是得说着安慰的话。
欺骗或许不好,但莫夕瑶毕竟有身孕了,谁敢让她胡思乱想呢。
“我知道。”莫夕瑶笑了笑,回眸看向莫尚天,“父皇当初选了他,不就因为他不同于常人么。放眼天下,只怕是没有能难倒他的事儿,所以我相信,他一定在某个地方活着,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嗯。”莫尚天点点头,闺女这么乐观,他倒是不知该安慰什么了。
“不过就算他一直不回来也不要紧,大不了我让冷卫昭告天下战王妃要再嫁,父皇我跟你说,他就算死了都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的。”
莫夕瑶一本正经地说着,似乎都不觉得尉迟宸死了是件大不了的事儿,而且她很肯定,她有无数的办法让尉迟宸回到她面前。
莫尚天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父皇你笑什么,你不相信我啊?”
“信,父皇自然是信你才会笑的。瑶瑶啊,你真是不知道让父皇说什么好,父皇来之前可是受你两个哥哥重托,一定要将你安抚好的,可如今看来,倒是你两个哥哥需要你安抚。”
“是么?”莫夕瑶扬眉,随即脸上浮起得意地笑容。
她已经不会再悲观了,因为她和冷情有着一样的信念,只要她活着,他就一定会出现。她要活得好,活得让全天下人羡慕。
莫夕瑶再次转眸,随即就见不远处,莫夕浩莫夕兴站着,一副释然的模样。
一家人,就快到齐了,尉迟宸,你看到了么?
莫夕瑶望向瀑布下方,在心中默念,随后起身与莫尚天等人一起回去用膳。
晚上,她的房间与青幽相邻,青幽这些天的改变她也看到了,该说的话她都说了,青幽要怎么做她并无权干涉,夜幕渐渐落下,待所有人都进入梦乡后,莫夕瑶起身,换上一套夜行衣,转瞬消失在屋内。
夜里的流国皇宫亦是灯火通明,四处巡逻的女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一草一木,然而在她们背身离开时,还是不曾注意到,有一个身影闪进了流涟寝宫。
本该是金碧辉煌的寝殿内,此时燃着无数蜡烛,白色的绸缎四处飘扬,而那高傲的流国女皇,颓废地坐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数着纸钱,火盆映红了她苍白的脸颊,却抹不掉她脸颊上断断续续的泪珠。
“现在烧纸钱不觉得太早了么?”
莫夕瑶带着嘲笑地声音响起,流涟惊了一跳,险些将手按进火盆里。
“哼。”莫夕瑶一声嗤笑,随即道:“怎么?以为尉迟宸来找你索命啊?”
“你胡说什么!他没死,他还活着!”看清来人是谁后,流涟顿时有了底气。
“活着?那你烧纸钱干什么?寻个心安么?”
莫夕瑶瞥了瞥地上的火盆,流涟许是心慌,连忙起身想要将火盆挡住,可她裙摆实在太长了,一不小心就落在了火盆里,火霎时点燃了她的裙摆,她吓坏了,赶紧蹲下身想要灭火,可脑袋刚刚低下,头上的皇冠又掉了。
“啪”地一声轻响,皇冠上的珠子被震得‘砰砰’直响,有几个甚至经不住撞击,已经沿着地面向莫夕瑶滚落过来。
莫夕瑶嘴角噙着一丝笑,心想可真应了那句话,“别低头,皇冠会掉。”
如丝地长发霎时落满肩头,流涟一边扯着头发,一手又要灭火,可算是忙坏了,本就苍白的脸色比刚刚更加惨白了几分,莫夕瑶大步走过去,匕首速起速落,下一瞬,那长长的裙摆就分成了两半。
流涟惊得慌忙后退,待看清实情后,才心有余悸地看着莫夕瑶道:“你为何要救我?”
救她?莫夕瑶嘴角又是一扯,“你怎么不知道我是给你个机会晚点死?毕竟你怎么害死尉迟宸的,我都调查清楚了,等他回来,我相信他会很有兴趣好好报答你一番。”
莫夕瑶继续笑着,她今日来本就无意杀死流涟,她只是想看看流涟现在有多惨。
“你胡说!不许你胡说,我没有害他!我从来不会害他的。”
“是,你是没有害他,你只是想借机害死被他深爱的我,可结果呢?当你得知,死的人是他的时候,心里很开心么?很满足吗?觉得得偿所愿了么?”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你害死他的,是你将他带到流国来的,死的人应该是你,应该是你!”
“是么?”莫夕瑶笑了笑,忽而脚步靠近了一些,“到底是我将他带到流国来的,还是你,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不是么?流国女皇陛下。”
流涟身子一怔,不知是被莫夕瑶的气势吓得,还是心中有愧,小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好在一旁有桌子,她靠着桌子才没有倒下,但惊慌失措的眸子已经出卖了她的恐惧。
“大漠里,鲜少有外人出没,偶尔出现的也是一些商人,他们借大漠过去北冥那些国家而已。可你说巧不巧,这两天我让冷卫调查一下,就发现。
在我们进地下水宫的前一天下午,有一批商队进入大漠。这商队可真有意思,竟然全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而且,但凡是个惜命的人都不会选择在下午进入大漠,甚至在大漠里留宿,但偏偏这群女子就胆大啊,她们快傍晚时分才进入大漠,随即就在大漠睡了一晚。
说她们胆大我可以接受,可第二天,她们就原路返回,不去做生意了。你说奇不奇怪?
更奇怪的是,我一直认为自己比较了解尤识,他因为胆小,所以做事是慎重又慎重,就怕自己被别人摆了道,所以你看,他就在我身边安排内奸不是。
可是你说,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不小心将流国最有名的草落在水宫内了?流涟,你不觉得自己应该解释解释么?”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额头上已有丝丝细汗,流涟大概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会被莫夕瑶查出来。
如果尉迟宸真的没死,真的还会回来的话,她就等于搭上了整个流国啊。
“我、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尤识是谁!”
“是么?不知道不要紧啊,只要尤识知道你就行了,你说我要是让冷卫将这个消息送给尤识,尤识会怎么对你啊?”
莫夕瑶轻笑,而流涟已经因为承受不住恐惧,直接坐在了地上,连桌子也帮不了她了。
她惨白的脸色,呼吸急促不说,连嘴唇都渐渐失去血色,还有一双扶着桌子的手,此时颤抖着,只怕连拿双筷子都做不到。
莫夕瑶看着她,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一直以为流涟身为一国之主,在私情和国家之间是明白怎么选择的,可她万万没料到,这个看似会管理国家的女子却因为嫉妒之心,宁愿跟一个卑鄙小人合作,从而毁了自身的一切。
就因为想要自己的情敌死,就拿整个国家做赌注,真的值得么?
流涟爱尉迟宸爱得太疯狂,也是这样近乎痴恋的感情,让莫夕瑶起了疑心。
她和尉迟宸进入流国虽然刻意低调,但没道理痴念成魔的流涟不知道,如果流涟知道了,她是怎么忍着一直不来见尉迟宸的?
莫夕瑶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那日她让冷心派人调查大漠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当冷心说出那古怪的商队时,她才想明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