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再加派人手找!王爷那般厉害,还能怕了这点水不成。”莫夕浩沉下眸子,冷冷地对身后人说道。
看起来,他还是以往冷静沉着的未来大漠王,可谁又能知道,他缩在袖子里的手早已颤抖得不成样。等瑶瑶醒来,他该如何告诉她?他又该如何面对冷卫所有人?
是他的一意孤行导致了今天的局面,若他不请尉迟宸帮忙,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莫夕瑶醒来已经是十多天之后,因为她体内寒气过重,被快马加鞭招来的付贤根本不敢用药过重,只能一点点小心调理,察觉到莫夕瑶的脸色一日日红润,身子也渐渐有了暖意,众人倒是不再着急。
这一日,莫夕浩正喂着药呢,忽然感觉到床榻上的人眨了眨睫毛,他几乎一跳三尺高,赶紧冲着外面叫付贤,付贤进来后尚未来得及抚脉,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床榻上的人已然坐了起来。
“尉迟宸!尉迟宸呢?”莫夕瑶大大的,闪亮的眸子在屋内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尉迟宸的身影后,心顿时凉了下去。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天前,尉迟宸抱着她拼命逃出石室的场景,她当时意识模糊感知不是很清晰,但她记得,尉迟宸与她分开了,她记得那股熟悉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远,到后来她再也没感觉到。
今日意识隐隐开始苏醒时,她没嗅到那股暖流,心便不安了,仿若再也不会有个人从身后抱着她,轻声轻语地安抚她,哄她吃药,骗她【睡】觉。
再也不会有个人在外人面前对她冷着脸,回到屋内却是将她捧在手心上。她在闹,他在笑,那么温馨,那么甜蜜,她似乎再也享受不了了。
莫夕浩付贤等人身子一怔,谁也不敢回答,他们躲开她的视线,只想着寻个合适的说法,莫夕瑶却等不及了,她顾不得身子虚弱,脚下无力,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向着门口冲去。
“瑶瑶!”莫夕浩付贤都吓坏了,生怕她再撞到哪里,可她没有,她顺利地开了门,随后便见冷情一脸冰霜地立在门外。
“你家主子呢?我问你尉迟宸呢?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
莫夕瑶紧紧拽着冷情的衣襟,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他深邃的眼底尽是她看不懂的悲痛。
青竹从不远处走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又是落下泪来,她是孕妇情绪本就比常人容易波动,这些日子只要想到莫夕瑶醒来会得知一切的模样便是忍不住落泪。
“你不能再哭了。”冷心一见,连忙替她擦拭。
可谁又知道,这些日子,他心中有多么煎熬。
得到消息的那一瞬,他甚至以为冷情开窍了,学会开玩笑了,可理智又告诉他,冷情即便真的开窍了,也不敢拿尉迟宸的生死开玩笑。
那一刹,他两眼一黑,险些晕厥摔倒,是他与尉迟宸之间多年的信任,支撑着他走到了这里,坚持到了今天。
可每一日的搜查,就像那瀑布急流而下的水,不停冲击着他心里的那道信任之墙,他心中被唤为‘希望’的东西已经越来越松动,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还能不能等到尉迟宸回来。
冷情在搜查了几天都没消息后,就变了,他不再疯了似的寻找,而是没日没夜地守在莫夕瑶门外,不吃不喝,直到后来因为饥饿晕倒了,他每天才抽出些时间吃饭,只是依旧寸步不离莫夕瑶房门。
冷心知道,冷情这是将对尉迟宸所有的愧疚与责任都转移到莫夕瑶身上了,又或者,冷情是期望着,只要将莫夕瑶守护好,终有一天会在见到尉迟宸的。
因为普天之下,能牵动尉迟宸心弦的,只有莫夕瑶一人。
“公主,您先进去躺下,等付大哥检查好了再说,好吗?”
几人踌躇犹豫间,青幽已经走到了莫夕瑶眼前。
这些天,她的变化也很大,话不多,脸上笑容也没了,只有在莫夕瑶有情况时,她才会出现,其他时间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屋内,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尉迟宸呢?”莫夕瑶眸色冰冷,但看着青幽时还是多了一丝渴望,她渴望青幽能告诉她实话。青幽轻轻抬手,一边牵着她往房内走,一边轻声道:
“等您检查好了,奴婢就带您去见他。”
“真的?”莫夕瑶眉头微微蹙起,可心中却因为一个‘见’字而放心了不少。
她无所谓尉迟宸发生了什么,只要还能见到他,她便安心了。
付贤和莫夕浩手微微顿了顿,他们明知莫夕瑶误会了,却谁都没勇气开口告诉她残忍的事实,或许青幽的办法才是最好的吧,他们这样想着。
莫夕瑶再次躺下后,付贤开始检查,莫夕瑶的恢复情况比他预计的要好,除了刚刚醒来身子有些虚,体内寒气已经全部清除了。
他抬手端起一旁的汤药,还没喂,莫夕瑶抢过,一仰头便全部喝了。
这意思很明显,她着急去见尉迟宸,付贤小声叮嘱了几句,只好叫上莫夕浩离开。
“我们可以去了么?”待他们离开后,莫夕瑶赶紧问向青幽。彼时,青幽正在收拾桌上的药碗,似乎并未听见莫夕瑶的问话,莫夕瑶心头一动,正欲下床,却见青幽从衣柜里取了件衣服走了过来。
她扶着莫夕瑶起床,给莫夕瑶梳最美的发髻,穿她最爱的衣服,随后还带上了尉迟宸送的那副耳坠。
莫夕瑶看着镜中美若天仙的自己,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她想,不管尉迟宸发生了什么,她穿得这么漂亮,他也一定会开心的。
可她没想到,青幽扶着她出去后,却是走到了一道瀑布旁。
那水流‘哗啦啦’地撞击声,震得她耳朵发涨,脑袋晕眩,一切仿若又回到了那天尉迟宸抱着她拼命逃生的场景。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有人跟她说“好好活下去”,她似乎能感受到自己身子不断坠落的轻盈,可随即一道暖流拍在她胸口,她觉得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但没有持续下落,却是迎风而上。
费力地睁了睁眼帘,模糊的映像里,她看到一道黑影不断向下滑去,他伸着手,他看着她笑,她也笑,可是后来为什么她再也看不清了。
青幽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声音,淡淡叙述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莫夕瑶跌坐在地上,早已是泣不成声。
风,清凉的,带着水珠,不断拍打在她身上,她飘逸地裙摆肆意地飞扬着,似乎要将她整个人迎风浮起,她不知自己是被吓傻了,还是承受不住风的力道,终于跌坐在地上。
这般坚硬的石头,她知道她应该会痛的,可她却感受不到分毫,她耳朵聋了似的,再也听不进一点声音,她脑袋空白了,仿若被清空了一切,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水流,哭着,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尉迟宸!你王八蛋!”
“王八蛋!”
她明明说了不喜欢他这么做,她明明说了在她心里,他是傲于天地的战神,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失去了他。
莫夕瑶手缓缓抚上了小腹,脑袋里是付贤临走前对她的叮嘱,“你已经有身孕一个多月了,这次虽然寒气入体,但好在二皇子找来了不少珍贵药材,所以并未影响胎儿,以后你可要多加注意。”
那时她多么开心,她想着要亲口告诉尉迟宸这个消息,可现在她该怎么办?她以后要如何跟孩子解释,没有父亲这件事情。
“你不是很厉害的嘛,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我恨你!恨你!”
她费劲了全身地力气,她多希望那个男人能冷着一张脸再出现在她面前,再扬言要好好教训她,可是没有!空荡荡的山谷里,只有她的声音再回荡,再也没有那道制止她,又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声响。
她无力地摊到在地上,似要将自己扎根于此,似要用血液换回一点那个男人心疼的目光。
她拼命扒着地上的石块,就像当初他救她出来一样,让血液沿着石块一点点流向瀑布,又迅速被水流冲走,她哭,她绝望,她能感受到她的心已经不再跳动。
青幽连忙过来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自残,可谁料莫夕瑶一个闪身,不仅没被青幽抓住,甚至快速冲向瀑布。
如果死,是尉迟宸选择的路,那么她愿意选同一条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失去他,她该如何活下去。她宁愿与他一起死,也绝不独活。
“公主!”青幽吓坏了,这是连日来,她第二次心痛到忘记呼吸。
她以为坦白一切是让莫夕瑶坚持下去最好的办法,但她显然错估了尉迟宸在莫夕瑶心中的分量。那是宁愿生死相随,也不能独活于世的爱情。
青幽快速冲上前,眼见莫夕瑶就要掉下去,幸好,冷情一直跟在身后,他先一步拉住了莫夕瑶。
“你放手!既然找不到,何不让我去天堂找他!”
“因为只要您活着,爷就一定会回来。”
冷情冷冰冰的一句话,霎时止住了莫夕瑶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