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慌张失措,“呀”的一声惊语。
小姨娘服下补身子的药汤,心情也是和美,一面摸着肚子一面哼着小曲儿,还没坐到床沿,忽然听闻丫头的声音,略是一惊,待缓下精神,对那丫头子呵责道:“你祖宗打坟地活过来了还怎的?诚心吓唬肚子里头的爷呢?”赶着伸手去拧那丫头的耳朵。
丫头受疼,却不敢吭声,咬着牙强忍住,双手紧紧攥住小姨娘脱下的衣裳。
发泄完,小姨娘挥手,冷漠道:“外头跪去。”
丫头本想给小姨娘说衣裳上有血迹,见她在火头上就没说。将衣裳挂好,自主的出院外跪。小姨娘心腹大丫头叫伶俐的,伺候好主子歇下,出到院外瞧那丫头子一眼。
才刚在里面,伶俐看到丫头捏住衣裳时神情有些惶恐,至于失声惊叫,她是知道的,在这院里做事,平日中谁敢多言惊声?若不是起事故,谁愿意在老虎头上拔毛!遂而,到放衣裳处,她拿起小姨娘那服装,翻来覆去的瞧,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对头,这才找丫头去。
院外。
丫头跪在地上,目无表情,那股委屈全部隐藏在心底里。
伶俐缓缓走近,凝视她一会子,之后,转头看屋里,又转头来对丫头低声道:“在这里做事不是一日两日了,还跟那些刚进来的人一般。你活该跪折膝盖。”
丫头没回嘴,抬起眼睛,露出些许可怜之状,巴巴的望住伶俐。
伶俐又道:“你老实跟我说,才刚发生了什么?”
丫头犹豫。
伶俐从她的神情看出,里头必有情况,便一再低声追问。丫头捱不过询问,便开口告知小姨娘褪下的衣裳染血。伶俐听闻后,脸色大变,但还是不愿相信。
是的,伶俐很是紧张。为何?那是因为自己的名字是小姨娘给的,因说她为人伶俐机智。此处的细微,她作为大丫头,近身服侍却没发现衣服异状。
再者说,孕妇流血,不是小事呢!此前,但凡流血,小姨娘肚子胎儿皆有动静。
当下,伶俐指着丫头道:“好好跪着!出了事故等着收拾!”她急忙转身进屋,重新将衣裳拿来看,来来回回瞧,终于在衣裳的身后下段看到一滩晕黑块儿,触手生凉,移指色变。
可不是血了呢?
伶俐张着嘴巴,惶恐万分,痴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恰时,屋里躺睡的小姨娘哼唉难受,吟吟低呼,大约是在叫人。伶俐听见了,缓神回境,将手中的衣裳放到原处,快步到里头伺候。
走近床前,看到小姨娘已掀开了盖被,双手捂着肚子,面目扭曲,她满头发丝如刚出浴,额头发尖,晶莹汗滴正在向枕头滑落。
伶俐跪下,拿出手绢给小姨娘擦拭额头,轻声问道:“太太,你怎么了?”
小姨娘憋着一口气,就是吐不出话来,只拍拍肚子。意思很是明白了。
伶俐紧张道:“觉着要生了?”
说完,伶俐迅速起身,朝外头呼唤来人。半会子,进来两三个丫头,又过一会子,来了两个婆子。当众人聚在屋里看到,除了惊恐,没其他了。
总之,下人们口吻一致,都说小姨娘要生了,眼睁睁看得见小姨娘下身裤子染红一片。
有经历的婆子催促道:“哎哟,还不请接生婆子来呀!”
伶俐抓不到主要,随便指个丫头道:“去找接生婆子来!”丫头才去,她又想,如今主子要生产了,不能不通知府上的老爷太太,便叮嘱余留下的人仔细伺候,帮着收拾床上狼藉,自己出去了。后头,婆子说得准备烧水了,鸡蛋姜汤也得煮上才好,站在一边的丫头陆续也去了,因人手不够,跪在外头的丫头被叫起来帮忙。可跪的丫头不敢起,回说:“姨太太让我跪没让我起来,我不敢起。”那些人无奈,由着她跪,各自忙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院外传来急碎的脚步声,再没多久,一条龙似的的灯光射了进来,只见大老爷庄熹穿一件薄里子衣裤,披一件长衫,神情镇静,领头走入,身后是秦氏、熹姨娘及一众丫头婆子,经过院子,也没看跪着的丫头,直进屋里了。
庄熹和秦氏等人进去没一会子,后头庄瑚也来了,剑秋和刀凤各执一把灯笼。她们到了院子没立马进去,稍稍聆听里面传来的说话动静,无非是小姨娘哼唉疼痛,埋怨等语,庄熹和秦氏分别出言安抚。
庄瑚听了一回,这才问跪地上的丫头:“你们姨娘要生了?”
丫头点头,又摇头。
庄瑚稍稍沉思,又说:“怎就生了呢?日子不是没到么?”
丫头惴惴不安地点头。
庄瑚见问不出一句,叹息一声,这才提起裙子往屋里去。
入了里面,看到老爷庄熹坐在床边,拉住小姨娘的手百般抚摸安慰,小姨娘眉头紧蹙,说不尽的疼痛难受。庄瑚看到这情景,不觉着是她真难受,真要生产,而是觉着她在做作,哗众取宠。
秦氏焦急呢,询问婆子一些话,婆子报告说有丫头去烧水了,有丫头去请接生婆子了。其实,这些事,伶俐在过去报告,已禀明。此刻,秦氏无话找话而已。
见这样,庄瑚假意显出一副担忧神色,望了几眼,又走近秦氏边上,对秦氏说:“太太。我看,请大夫为好。”
秦氏点头道:“岂能让男大夫来接生,传出去不是笑话么?”
庄瑚点头,又道:“那也得给老太太言语一声才好。”
秦氏道:“伶俐那丫头去了。这会子该在那边了。”
说着,秦氏不安地看庄熹一眼。她的不安,是怕庄熹对她有怨言。因为才刚伶俐去寿中居报告,是秦氏授的意,庄熹本不让去,说尚未足月怎是生产?如此平白无故去通知老太太,显得唐突,又是值夜惊扰人,再者还没看过情形不知真假,另外,老太太在礼佛,孕妇生产对礼佛的人有血腥冲撞,老太太不适宜过来。后来,秦氏说:“只给竹儿丫头言语一声,老太太知道不知道,要不要过来,看竹儿丫头怎么说。到底,长辈里要说给知道才好。”
这才让伶俐去中府。
伶俐从中府回来,接生的婆子也赶来了,助产的热水也烧好了,小姨娘却迟迟不见生产动静,倒是疼痛一分不减,更是加剧了呢!接生婆子说:“不疼不是生,要生出,必是大痛,得忍一忍。”遂而,让人准备毛巾来给小姨娘咬,让屋里的主人及下人们都出去,只留伶俐和两个伺候的丫头子帮手。
如此,庄熹和秦氏、庄瑚等人到外头厅上等候,见那跪着的丫头在那里跪,庄熹不忍,便让她起来去帮忙。
伶俐给庄熹和秦氏汇报说:“老太太还在佛堂,我跟竹儿姐姐说了。竹儿姐姐说,她等老太太下课了再给老太太讲。”
听后。
庄熹才刚来这儿时持有的那份镇静,见了小姨娘后,如今显得焦躁不安了。秦氏还能稳得住,淡淡的听伶俐汇报,并应答道:“知会了就好。你也进去伺候吧。”
伶俐便去了。
大约折腾到下夜还没生出。期间,伶俐哭着出来说小姨娘血流得极大。庄熹听后,急昏了头,一命的说怎么办才好。秦氏再三宽慰。没多久,伶俐又出来说小姨娘疼晕过去了,求老爷太太请大夫来。
庄瑚听后,道:“也是生养过的,肚子那么大,难生出也是有的。生产不是病症,就算大夫来了也不能助姨娘快产呀!你也糊涂了,赶紧切人参片来含着,催醒再继续呀!”
伶俐叹了一声,去了。果然,含了人参片,小姨娘缓醒过来,紧接如杀猪般的叫唤。
最难入耳的话也有,小姨娘憋住全力吼出:“我不生了,老爷!我不生了!真是疼死我了!”一时,哭爹叫娘喊祖宗,不绝于耳。
庄熹听不下去,起身走出屋到院外。
秦氏也是厌烦,侧头环顾旁边站的丫头婆子们,见她们低低的笑呢!她不好表现什么,只把庄瑚望住。庄瑚知意,出口斥责笑话的那些丫头婆子,道:“都笑什么?你们断子绝后没生过?不想生?有别人的时候,也有你们的时候,平日不积德,仔细日后遭报应!”
这话,声音不小。
屋里喊叫的小姨娘听闻了,道:“报应啊,我被你们报应了!看我笑话了呀!”
庄瑚“唉”的一声叹,闭嘴不语,露出些许无奈和委屈。
正好这时,竹儿来了,跟着来的有梅儿、菊儿、兰儿,是老太太得力的四个大丫头。
可见老太太不来,主心主力的人还是派来的,对小姨娘生产的事果真关心。
竹儿听到小姨娘那些嘶叫,慌了心智。她们先给秦氏和庄瑚端礼。竹儿问:“太太,姑娘,姨娘还没生么?”
秦氏和庄瑚摇头。
竹儿道:“那我进去瞧一眼。”
秦氏点头。
竹儿移动进去,梅儿、菊儿、兰儿没去。
一会儿后,竹儿出来,含笑道:“太太放心吧,我看快要生出了。我瞧见肚子皮现有小手印儿,爷们在里头待不住想要出来了呢!”
秦氏这才道:“劳你们过来瞧了,眼下我们看着就行。你们回去给老太太报一声,让她老人家不必挂心。”
竹儿点头,应道:“老太太说,若是生了,无论早晚要给她知道。”
秦氏道:“这是自然的。我们也知道老太太事佛,要不是注重,也不会连夜的去惊扰她。请姑娘你们回去,好声说着,别让老太太担心受到惊吓。”
竹儿道:“请太太放心。”
再说一会子话,竹儿等四个丫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