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圆忧心忡忡地给曹氏说有人在荒院见到意玲珑,她鬼鬼祟祟在那里不知做什么。
其实,贵圆听人报,已知意玲珑在遛狗。只是,不明给曹氏讲。
曹氏心中本不舒坦,哪里有闲功夫管理这些碎事。贵圆终究是担忧,毕竟一个意玲珑就能把北府闹个鸡犬不宁,加上狗,那不得升仙大闹天宫了,万一她使了坏心眼,寻个时候带狗来整人,怎么得了?
因而,贵圆道:“太太,听说那院子有狗。”
曹氏对自己家了如指掌,不相信,急啐:“胡说八道,我们那狗不拴着么?怎跑去那死人的地方跟贱丫头玩?你们那些没舌头的的乱说什么。”
贵圆吞吐了一会子,才道:“我刚听说,大老爷送出去的狼狗,往我们府上转移了。”
曹氏听毕,“呀”的一声,赶紧从炕上起身,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你们这些人都死了?一条狗都看不见?你二老爷胆子也太大了,放着老太太的话不听,好啊,等有人报去给老太太知道,看怎么说的。”
贵圆道:“是呢!太太,谁知道呢!”
曹氏就此让贵圆玉圆披斗篷,意思是要过去瞧。等过去看,隔着门缝瞧,果然看到意玲珑跟一条狼狗在雪地上打滚。那狼狗似闻到陌生味道,猛扑去门边,嘶吼。
曹氏等人吓得魂飞魄散,珠歪钗倒,跌跌撞撞往自己院屋跑。意玲珑知道有人来瞧见了,也不放在心上,只去将二郎神抱住,将它关回笼子里,就此回篱竹园不提。
约是近晚时分。
庄琻和庄瑛从东府回来,看到曹氏一脸惨白,躺在炕上哼唉,额上加了一根平头抹额,知是在敷药。
庄琻姐妹快步上炕前问:“太太怎么了?”
贵圆在炕下炭笼边上蹲着添火,回道:“给篱竹园那贱丫头吓的,太太受了惊还入寒了。”
庄琻不解,道:“那篱竹园的人个个是妖怪变的不成?头先有人说在那边见到妖怪了,太太这会子被吓了,难道还真有妖怪了?”
曹氏劳心道:“你胡说什么!都是你家老爷的不是。他悄悄把东府大狼狗运回我们府上。如今,篱竹园那丫头居然……居然……”
贵圆见曹氏激动得说不下去,接道:“居然指派那狼狗来咬我们!所以太太给吓成这样。”
庄琻愤怒,起身道:“我告老太太去!”
曹氏不想张扬给老太太知道,要制止庄琻。可庄琻气盛,哪里肯听,雪伞也不打,呼万金走,便冲出门。
曹氏捶炕叹道:“真是找老太太的嫌不够的。还不去拉回来!”
到底,丈夫做错事,曹氏心里恨,口口声声说要捅出去给老太太知道,其实刀子嘴豆腐心,过过嘴瘾。毕竟老太太对北府不同其他三府。老太太多少看不起北府人丁少,又没多少墨水文化。曹氏再大意,也能知觉老太太的想法。
听曹氏的招呼,贵圆慌忙的去拉庄琻,后头庄瑛和丫头也跟出来。
众人一路小跑。到北府大门外才追上庄琻。
贵圆和庄瑛轮番的求庄琻,说别去了,庄琻不依,怒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今日就撵她出去!正好呢!”
说完,庄琻推开贵圆和庄瑛,怒火匆匆去中府寿中居。
贵圆眼看拉不住人,赶紧回去报给曹氏知道,一面求庄瑛跟紧庄琻。后头,庄瑛仍跟在庄琻左右,劝说不停,直至中府。
到中府外头,看到丫头子们传菜,老太太这会子怕是要吃晚餐了。庄瑛怕惹老太太生气,故使出些力气来拉住庄琻,。
庄瑛道:“姐姐,老太太这会子吃饭呢,你别去说了。免得老太太生气,老爷知道了又得说我们了。”
庄琻心里也悬怕,只是面子不好下来,依旧道:“怕什么,就告诉老太太。”
姐妹两人你拉我扯的进中府门口,脚步倒放慢了许多;恰好镜花谢那边出来人,互相看到。那几个人是庒琂、三喜和子素,她们这会儿要去老太太屋里用餐。
庄瑛见到三人,忙着招呼庒琂:“琂姐姐,快快帮我拉住姐姐。”
庒琂稍愣,疑惑她们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移步过来问:“姐姐怎么呢?”
庄瑛趁机一把庄琻拉到门外,庒琂也跟出去了,三喜随后。子素不动,不跟随,冷眼看别处。
出了中府门外,庄瑛把北府的事说一遍,大致说意玲珑放狗吓唬曹氏,庄琻才来寿中居报告给老太太。
庒琂听毕,不假思索道:“该给老太太说,这样严重的事,意姑娘怎做得出来。”
此处,庒琂并非有心推意玲珑下水,可因意玲珑将关先生和阿玉藏着不说,庒琂这口气自今还咽不下去呢,再者,跟庄琻的关系总有些隔阂,不想再正面与她发生矛盾,便才顺着她的心情说话。
庄瑛见状,跺脚道:“哎呀,琂姐姐,我请你劝姐姐不要去给老太太说,你怎鼓动她了。”
庒琂微是一笑,想回话呢,庄琻推开庄瑛,拉住庒琂道:“琂妹妹,我那妹妹不要了,从今往后,你跟我一处做亲姐妹。”
庄瑛羞得满脸通红,求着不是,拉着不是,庄琻一口的嫌弃,啐开她。
庒琂见如此,拉住庄琻的手,安抚道:“姐姐,何必这样说。三姐姐也是关心你。这会子,老太太用饭,姐姐要不跟我一块儿进去。”
庄琻有些迟疑,骑虎难下呀,如今倒不愿进去了,可庒琂这些温暖人心的话,又叫她不好拒绝,更下不来台面。
那会儿,子素出来招呼了,说老太太的饭摆好了,姑娘该进去了。庒琂听后,拉住庄琻说一起进去。
庄琻咬牙,哼的一声,道:“就进去了!给老太太说个通透!琂妹妹,你可得支持我!”
庒琂笑道:“姐姐叫我往天上,我就往天上的打!叫我往地下,我就钻进阎罗王府里打!姐姐心里可舒服些了?”
庄琻心里确实舒服,忽然感觉庒琂为人不同往日,真真的好呢!
谁知,几人将要进门,身后传来曹氏的声音:“死蹄子!还不赶紧回来!”
几姐妹及丫头纷纷回头,看到贵圆和玉圆扶着曹氏没命的跑来。当到达庄琻面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庄琻拉到槐树底下,再问道:“进去了?”
庄琻哼的站那儿不回答。
曹氏很是无奈,举手揪住丫头万金的耳朵,道:“你姑娘进去了?”
万金疼哭了,连连求饶,回说不曾进去。后头,庄瑛也来说没进去,曹氏才罢手。
曹氏道:“你那蹄子怎就那么快,千里马都赶不上你了。你说,你给老太太说什么?不是找老太太的嫌么?跟我回去!”
庄琻撒开曹氏的手,扬起脸面向庒琂那边,道:“人家琂妹妹都支持我,你们反而不是一家人了。”
曹氏听得这些话,举眼看向庒琂,她如今站在门下,正深深给曹氏端礼。
曹氏稍稍勾首,示意应礼,再白了庒琂一眼,对庄琻道:“外头来的人心里歹毒啊!放狗的不说了,没放狗的比放狗的心更恨!人家见你起大火,不给你灭,还在火上给你浇油。你猪脑袋呀?也不思想思想。人家支持你,那是人家想看你笑话!”
庒琂站在远处,听不清楚,只看到母女几人拉拉扯扯,低声吵嘴。没一会儿,曹氏生抓硬拽把两个女儿扯回去了,终究没进中府,也没跟老太太报告。
庒琂目送她们走后,才进门。
进门,三喜和子素扶过来。
子素道:“看了吧!那一府的人别的本事没有,搞事儿的能力极致了。我在门边看了一眼,那母老虎的眼神看你这边,跟要吃你的肉一般。你跟二姑娘说什么了?”
庒琂无奈地叹气,没回。
三喜微微一笑,说:“三姑娘说,篱竹园的意姑娘放狗咬太太,二姑娘知道了很生气,赶来给老太太报,我们姑娘不好不支持她,就假装支持一下吧!谁知她当真。幸好二太太来了,不然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
子素埋怨道:“没头脑了,这等事闭好一张嘴千好万好,看那母老虎拉她们回去,想必是不支持的。这会儿好了,你支持她,别人当你怂恿她女儿了。果真要来告诉老太太,母老虎不亲自来?姑娘啊,我怎么说呢!”
庒琂淡淡笑,依旧没言语,直进寿中居里头用餐。
用完餐,庒琂回到镜花谢,思想餐前遇见庄琻的事,觉得自己不够谨慎,意气用事了。想着想着,她心神不宁起来。
子素见状,过来问:“你怎么了?”
庒琂才说:“你说的对呀,我不该支持二姑娘啊!”
子素不忍再说她,只安慰道:“你也不用烦恼,我才刚说话有些过了。你跟那二姑娘说了就说了,那一府的人,难得周全她们。等你自己的事儿办了,管她们死活的。”
庒琂手里卷着一本书,很是无聊,看也看不下去,索性往炕上扔,对子素道:“这一时,也抓不到她们什么眉目,要办我们的事又得重新计议了。往后长长久久不说,每日晨早撞见,也够我受的。”
子素道:“谁叫你嘴巴不牢实了。去年,你可严谨着呢。才过个年,你就放飞了自己。这会子怪自己也没用,我要是你,赶紧睡吧!”
庒琂叹息。
三喜端水盆子进来,道:“姑娘苦恼什么!要我说,我们真要把她们怎么样也不是没法子,姑娘这会子怎么忘记密道的事了。”
密道?庒琂凛然一颤。对了,庄府暗藏的密道不知埋有多少秘密,此前自己还说要查实这里头的事,以此牵掣庄府,如今有些恍惚忘记了。今日还见意玲珑去东府,她那身湿透,必定又下去盗宝了,可不是进密道去了?
再又想,意玲珑真是厉害,能上天入地,能呼唤狗咬人,这等本事也无人能及了,如果自己有她一半本事,为父亲母亲报冤仇指日可待了呢!想下去,不免想到父母惨死那晚,官府人等抬他们的尸身往卓府门外走出的情景。
想到此,庒琂掉泪了。
三喜以为自己说错话惹到她姑娘,便放下盆子,走过来认错:“姑娘,我说错话了!姑娘你别伤心。”
庒琂擦了擦眼睛,道:“不关你的事。”
子素在一侧看,不言语。后头帮收拾一会儿,再催促庒琂歇息。临上床,庒琂对子素道:“明日我要去北府一趟。”
子素听毕,惶恐道:“姑娘,你怎么还不记于心呢!那个地方是非地呀,别说去了,就是日后提都别提才好。”
庒琂拉住子素的手,柔声道:“姐姐,我想过了,今晚不是得罪了太太么?一则,她被狗吓到了不是?我过去瞧瞧她,虚个礼儿也应当;二则,我打算去找金姑娘。”
子素不解道:“你找那个女飞贼做什么?”
庒琂的眼睛如同放出光来,喜道:“不找她,怎能找到关先生和玉姑娘?关先生和玉姑娘的坎儿在我心里,依旧过不去,西府那边的大门我至今不好进呢,璞二爷现在视我为仇敌!”
子素道:“庄府的人本是你的仇敌!多一个少一个又何妨!要我说,关先生和玉姑娘,由他们去吧,跟你也没关系呀!你报恩也报完了。”
庒琂道:“是报了,可报得不明不白呀。我心里一直不安着。”
子素紧张道:“那你找金姑娘打算怎么说?跪下求她有用么?”
庒琂咬着嘴唇笑,眼睛勾勾的望住子素。
子素蹙目在旁,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劝说。
过了一会儿,庒琂悄声道:“金姑娘进密道里头偷财宝,这没人知道吧?今日她从东府出来,一身湿,胸口藏那么大一坨。我敢说,此刻她屋里还藏着呢!我就去问她,关先生和玉姑娘在何处,要是愿意跟我说实话,我便罢了,若是依旧不承认,那我就把她偷盗珠宝的事抖出来吓唬她。”
子素张大了嘴巴,道:“这对你有何益处呀!你捅出去了,自己不也暴露了么?”
庒琂拍了拍子素的手:“我就吓唬她!也没打算捅出去。我就赌她个做贼心虚。”
子素道:“万一她心不虚呢?”
庒琂收住笑脸,冷冷望住子素,没话了。
子素吐出一口气,服侍她躺下,帮盖好被子。随后,子素道:“我可不去的!”
庒琂知道,子素不可能再踏入北府一步。
子素对北府的仇,如同自己跟庄府的仇一般,既深又重。
总归,有解决的法子,是件好事,问不到意玲珑的话,缓一缓跟曹氏的矛盾也值得。所以,北府行走,势在必行!且看明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