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出了滚园,在外头廊下梯坎分道。
庄璞和庄玳左右扶着庄顼前往大厅外院。曹营官领着肃远、张郎、佟大少爷等主仆去迎客旁厅。庄琻则领庄瑛、庄瑜、庄玝、庄玢、庄瑗、庒琂、锦书等去后花园厅上见老太太等人。
从廊下到后花园,庒琂俱是在后跟着,并未太过细心瞧今日之光景。后来,阿玉言说,这庄府娶亲确与常人家不同。阿玉见到各处亭台楼阁挂满红帐不论,凡是廊下边角皆挂各色灯笼,或是漆木喜灯,或是象牙骨灯,或是锦纱宫灯,样样色色,形形状状,极类别样。
当她们走到后花园,那里的布置才是叫气派。
从花园门首入内,凡是贴了红纸,都洒有金墨,那喜联题字,亦是金墨挥写而成。凡是门口,两侧俱竖了金凳,摆金盆,盆内盛放净水,盖的是红丝绸布料;再有一高金凳子,上供放一盆时兴的百果。其余,花红盆栽不胜数,盆子不是金身便是玉盖。地上通头铺着锦绣红地毯。
到了里头花园,处处听闻百鸟唱叫,吉祥欢快。真眼看,周围挂的是障了红纱的鸟笼子,透过薄纱,依稀见到里头有百灵鸟,喜鹊,翡翠鸟,比翼鸟,蝴蝶雀,凤凰鸣,大鹏飞等等。都是常人不能见到的吉祥物儿。
再而,远远听到老太太等人欢声笑语传来。往里头走去,见到老太太坐在厅中,老福晋也在堂中央跟老太太平坐。秦氏为首、曹氏在左边座椅上陪,为首上坐是佟府的夫人,乃是佟大少爷的母亲;郡主、幺姨娘在右手座椅,为首上坐是张府夫人,乃是锦书的母亲。姨娘们倒是站着,殷勤地抢着丫头们的活儿,给众人献茶。
庄琻等姑娘一进来,竹儿等丫头迎出来给姑娘们见礼。
姑娘们再给老太太、老福晋等客人太太们行礼。
须臾,姑娘们有序的站到幺姨娘后头。
老太太问道:“你们哥哥都去了?”
庄琻把众人去向报说一道。老太太等听闻,十分赞许她说的清楚,又问:“和府里的太太敢情是也到了。”
竹儿识意出去,跟门外丫头悄声吩咐几句。后儿,众人围着说些话,便又有几家客人的家室来了,进来行礼坐一处,说话言笑。
老福晋启口道:“赶着你们大少爷过了正亲,下来应是次府里的二姑娘了。”
老太太蹙眉头道:“您老记着她,要我说,你那外孙领头还没办。等办他,再办二丫头。毕竟璞儿年纪比二丫头大,理应先他。”
老福晋和蔼笑脸地朝郡主看一眼,才对老太太道:“你老跟我一样的操心。盼许多年,总不见动静。如今,我是不大爱说他们。才刚我看到你二姑娘那般伶俐,我心疼她,早早的办好事儿,我再寻一口好酒。岂不快活。”
说着,众人引笑,庄琻满脸通红,不好意思躲到姐妹们后头。佟府夫人微笑颔首对老太太和老福晋举礼,致谢。
曹氏则道:“福晋夸她。就她那性子,怕日后要欺负大少爷。”故伸手拍了拍佟夫人的手背。
佟夫人笑道:“这样才叫和睦。二太太你我何必操心。”
曹氏点头笑,道:“别是我没提醒你,日后你担待那是你有肚量。担待不得别怨我教导无方。我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收回的。”
众人为此又笑。
因又轮番说各府姑娘的亲事,最后绕说到庒琂。府客家室有人出口说:“听闻庄府认的一个闺女,极其美貌聪慧。今日可让出来见见?”
闻之,老太太示意庒琂出来给客人们见礼。庒琂去了,见了礼仪,又给献一回茶。
之后,客人们细致瞧庒琂,大赞特赞,都道:“我瞧姑娘跟庄府里头的亲闺女无二。眉眼倒有几分老太太的神传。”
老太太和郡主听毕,心中微惊。
庒琂知这些话是恭维的意思,终究听起来有些触心,老太太那眉目紧皱那瞬间,她见到。于是,庒琂笑脸解说道:“古人说,同檐吃食,日久必能相像。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能得到太太和老太太的这份恩留。”
张府夫人和声道:“我们锦丫头说姑娘才情了得,今日看,音容笑貌,跟府里姑娘比,一样的出众。又说姑娘有那样侠义心肠,我看呢,大太太年轻时候,也这般的吧!”
张府夫人夸庒琂,一口把整府人恭维起来,独独抬举了秦氏。秦氏自然不好意思了,笑道:“我哪里能跟现在的姑娘们比,那时的我们懂得窄小,没多大学识,张太太这般说,叫我羞愧了。”
佟府夫人道:“这有何羞愧,没你们长辈护佑,哪里有姑娘们今日这样身段条件?你瞧二太太,能耐把持整个庄府,谁人不知?调出来的女儿,才刚伶俐都见到的。可见,老太太跟前的人,个个儿都了不得。”
这些妇人相互抬举,言语欢笑。庒琂站在那里,听之烦闷,闻之心酸。便再施一礼,想退回去。而那时,外面的丫头来传话说和府的太太和少爷来了,再一会子,又报说客人们来了,老爷请诸位太太奶奶姑娘们到前厅院子坐席。
曹氏听毕,扬手让丫头下去,先起来请老太太和老福晋。
众人忙着也要出去,老太太这时叫住庒琂:“琂丫头,来!”
庒琂听是招呼自己,便去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一手搭在她手背上,轻轻拍抚。郡主则扶老福晋跟后头。众人浩浩荡荡出后花园厅子,前往前厅。
至前厅,已是一片欢杂,诸多客人内眷都来了。男客在厅上聚,品茶说话。女眷在院子外头一堆堆的坐。见老太太等人来,里外的客人们都来迎接请安。
完毕,老太太让老爷们在厅里陪客人,自己跟女眷在院子里坐。
庒琂觉着无趣,起身随意走开,因庄瑚那院子偏静,故往那边走。三喜眼尖,看姑娘去了,便拉住阿玉也跟去。
拐个弯,跟上庒琂。
三喜道:“姑娘哪里去?”
庒琂没回她,走了几步,见到阿玉也在,便道:“不懂事,怎么把玉姑娘拉一起了?”
阿玉道:“我跟那些人不熟,也想出来走走。”
如此说,庒琂笑了,携住阿玉的手,随意往里头走。随处可见挂红挂灯,极其喜庆。
庒琂心中想,此处怕是没有一处不如此景状。
走着走着没了心思,便在一处廊下坐。
刚想跟阿玉说关先生的事,未启口齿,巧听到廊下外边一处假山后头有人在说话,此处僻静,那说话的人声音虽低沉,却也能听到一二。
只见严厉声者道:“没嘴脸的东西,我全告大姑娘去,有你们好日子。今日是大爷的喜事儿,不是你们的喜事儿!还有脸来求我!”
接而听到几声响,猜是拉扯,跪下了。
便有哭泣哀求声传出来道:“姐姐,你高抬贵手。我们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帮我们遮掩遮掩。”
庒琂、三喜、阿玉三人听闻,知假山后头有异事,便想起身回避。哪知,才起身,假山后头的人出来了。
庒琂不经意看去,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是早时服侍庄玳的丫头蓦阑。
蓦阑见到庒琂,怔住了,扯嘴笑,还深深给庒琂端礼,道:“姑娘好。”
庒琂心中震惊,蓦阑不是被撵出去了么?怎还在这里?心中不解,依然挂笑,颔首回应。待要走,听到庄玳的声音传来:“我说哪里都找不到妹妹,原来妹妹跟阿玉姐姐在这里躲我们。”
紧随,庄玳跑进来了。
蓦阑闻见庄玳,猝不及防,欲要躲去。哪知庄玳一眼瞧见。
庄玳原迎上庒琂,改了方向去到蓦阑跟前,惊讶看着她道:“蓦阑?”
蓦阑躲不过,垂头施礼。
庒琂笑着转身离去,庄玳连忙制止道:“妹妹别走!”
庄玳看庒琂不走,才再对蓦阑道:“你怎么在这里?”
蓦阑冷笑道:“可不是,爷心里还关心我呢!”
庄玳道:“说是你出去了,我让人找过,没找着。”
蓦阑咬牙,泪水一掉,怨恨地望住庒琂,道:“爷为何不问问琂姑娘?爷说可笑不可笑,那边的人如今成大奶奶了。我终究还没出去,挺是招人失望的呢。”
庄玳解释道:“蓦阑休要胡说!既然你还在,就回来服侍我!”
蓦阑道:“爷,我自小服侍你。尽心不尽心?”
庄玳点头,看她哭着,也心疼,拿手绢给她。
蓦阑没接,笑道:“大姑娘留了我。爷要是还心疼我自小伺候你的情份,就帮我守住今日看到我这事儿。我谢爷了。”
说完,蓦阑给庄玳深端一礼,随后,招手向假山后头,道:“还在躲什么?走吧!”
这下,看到假山后头出来一个满面泪痕,浑身瑟缩的丫头。眨眼功夫,蓦阑跟那丫头拐角走了。庄玳想追,又放不下庒琂,故走回庒琂跟前。
庄玳道:“妹妹知蓦阑没走?”
庒琂嘴角略是笑,半点回应的心思都没有。
庄玳又追,拉住她:“妹妹早知晓,为何不与我说?你看她那心又这样,是怪妹妹了。”
庒琂忽然觉着委屈,冷冷道:“你们府上人府上事,与我何干。”
庄玳愣住。
三喜也帮腔道:“蓦阑心也太毒了,拐弯沫口的指责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好好的撵她做什么。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被撵,罪名扣我们姑娘头上。三爷今日撞见,也这样说冤枉我们姑娘。”
庄玳噎语。
那时,外头锣鼓喧天,客人们呼叫说新娘子快来了。
庒琂此刻巴不得见到慧缘,擦了擦眼角,转个笑意脸面出去了。庄玳傻愣在原地,去留不定。
而转角处,蓦阑没离去,贴在墙边偷听,听到三喜的话,恨得咬牙切齿,那手紧紧攥住,眼睛怒光放电,泪水不断。听得庄玳叹息一声,又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知庄玳追出去了。
蓦阑快身闪出来,想叫住庄玳,可庄玳已然不见。
蓦阑恨恨地自道:“镜花谢我动不得你,大奶奶来东府,别怪我动她了!所有罪责,皆是你们这般待我的报应。”
说完,蓦阑捂住嘴巴哭,愤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