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那么大,可有什么用呢,再蓝的天不属于冷宫里,再富丽堂皇,流光溢彩的宫殿和装饰也不在冷宫了,进了冷宫,就相当于关闭了这个世界的门。当厚重的大门,拖着绵长的吱呀声,缓缓地被推上的时候,彼此碰擦时撞击出的灰尘和土屑像是和你再做最后的挥别。
知春悻悻地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有点惶恐地站在中间看着周围的景物。她感觉自己想被遗弃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这里哪是那个高大庄严的宫里,她感觉好像是来到了一百年前的前朝,仿佛是那时遗留下来的宫殿,太荒凉疮痍了,就像一个垂暮腐朽的老人,半阖满是褶皱的眼皮,哼哼唧唧地用余光瞥量着知春。
知春攥了攥肩上的包袱,按照宫人说的房间找了过去,好在现在是晌午,院子里好在还有些阳光和光线,要是在傍晚或是早上来,估计阴翳得够呛了。知春简单收拾就住下了,唉,还指望什么好的房子,起码看看窗子上的纸虽然脏,但好在没有破的。屋里只有一个桌子和几条板凳,床也是动下就会响的那种,不过好在没啥其他的东西,要是再有虫子啥的,知春只能去住院子了。
还是刚刚那个翡翠镯子有点用,临了和宫人来冷宫的路上,知春看这个宫人不是那么滑头,估计平时也捞不到多少油水,就趁人不备,偷偷把镯子退下来,塞到宫人手里,小声应求道:“公公,我就剩这一个陪嫁了,您行行好,帮我打点打点吧”说罢,还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那公公也是见惯了的,不动声色地收起镯子,麻木道:“打点就谈不上了,这冷宫里没什么人烟,给您找个略平整的地方,您就先住着吧”。
知春忙言语不住地谢,又打听些冷宫的事情,这公公愿意答就答一句,要不就干愣着往前直走,到了宫门前,他交代了看门的,又告诉了知春该怎么走,之后甩手就离开了。
知春坐在床上,看着房顶横着的房梁发呆,外面还是晌午,这这屋里怎么就这么阴凉呢?地上角落里还冒着青苔,墙上斑驳着发霉的痕迹,她去把窗子推得大些,但这个院落里,墙边粗壮的大树,密密的树荫就遮了半院子,再映衬着破旧斑驳的画梁和柱子,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梦里似的,这宫里哪还有比这还破的地方吗?
她扶着着窗棂不禁想起了紫烟阁,虽然院子也不大,皇上也不怎么来,但好在还是干净整洁,夏天闷热一起,就往紫藤架下一待,再有小风,可是比屋里还舒服呢,可现在......唉,此一时彼一时了。
知春收拾得当后,知春决定去四下看看,她知道梧桐苑的李常在也是被打入冷宫的,虽说比自己早个半年,但来了也就是一起的人了,还管她是不是朋友呢,来了这就都是盟友了,据说福贵人也是常年不受宠,又得罪了得宠的梅嫔才被责罚到冷宫来的,唉,都是苦命人罢了。
知春沿着路往里绕,可知春感觉怪怪的,明明四下没有人,可以怎么总感觉阴洞洞的,怎感觉又好像有人似的。她绕过一个小门,听着前面好像有水声,她放慢了脚步,侧身打量着,看着一个身影在涮洗衣服,看不清模样,但发间已见白发,知春走过去,谦虚地行礼问好,待那人抬头看向她时,知春愣住了。
那人看着她痴痴的样子,嗤笑道:“怎么,半年不见,倒认不出了么”知春忙收回神色,尽量平静道:“为何你的头发.......”李常在也不看她,顾自浆洗衣服自嘲道:“到了这个鬼地方,能活着就不错了,还在意什么头发不头发”。知春听完不做声,虽然当日与李常在交往不多,但她当年得宠之时,皇上尤其喜欢看她乌发柔柔的样子,所以福贵人也特别珍视自己的头发。有次侍女卸妆的时候,取发簪的时候没留意,拽下了好几根头发,当时福贵人就让人把她打得险些腿都废了。为这,皇后还斥责了李常在。
可,如今,满头斑驳的福贵人,毫无异常地浆洗着衣裳,手上都是紫红的冻疮痕迹,脸色枯黄,两眼无神,仿佛木偶般熟练地洗着衣服。知春不禁叹道,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