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上校对伊兰的关照和爱慕在晚餐后表现得一览无遗。他一刻都没有离开伊兰左右,并且不论谈话的焦点是什么,他总能把话题成功引到伊兰身上,或者时不时向伊兰询问意见和看法。
他们这些人自动分成了三组,卡特琳夫人和詹宁斯夫人似乎有重要的话要交流,因为她们两个单独坐在离人群最远的地方。
格雷伯爵、艾薇尔小姐、迪克森夫人还有贝尔夫人围坐在壁炉边。
剩下的人聚在一起听杰夫上校侃侃而谈,这其中有两个人对上校所讲的奇闻轶事并不太感兴趣。
兰斯特伯爵和梅小姐,他们虽然也在这一群人当中,但他们坐得最偏。兰斯特伯爵选了最左边的位置,而梅小姐故意坐到最右的座位上。
兰斯特伯爵一副心不在焉,在此之前,任何一个只要有他在的场合,他自然而然成为女士们追逐的焦点,他享受惯了这种被摆在首位的待遇,对自己的魅力和手腕他从不怀疑。
可是今天的聚会让他有些不悦,法国上校口若悬河,殷勤备至,他几乎成了整个聚会的中心。
杰夫上校很随和,也很体贴,有着法国人骨子里的浪漫情怀,他对女士照顾得面面俱到,对伊兰的特别用心也十分明显,连格雷伯爵都感觉到杰夫上校特殊的热情,经常向他们投去关注的目光。
伊兰本就不善言辞,杰夫上校的问题经常难倒她,搜肠刮肚勉强回答让她觉得不堪重负。
她向格雷伯爵发出求助的信号,这一次伯爵接收到她的目光,同时也想增加一点聚会的气氛,于是格雷伯爵提高声音,向大家大声询问道:
“现在是音乐时间,哪位小姐好心弹几首曲子呢?”
大伙儿表示这是个好主意,并一致将目光投向艾薇尔小姐。
“艾薇尔小姐的演奏水平是我们中最好的,当然得由她来!”贝尔小姐说道。她的说法得到大家的认同,众人随即邀请艾薇尔小姐为大家演奏。
格雷伯爵略顿一下,他原本想给伊兰一个展示才艺的机会,不想大家推举了艾薇尔小姐,于是当即改了口,说道:
“噢,是的,艾薇尔小姐,请您为我们演奏几首曲子,可以吗?”
艾薇尔小姐没有推辞,她微笑着款步走到钢琴前坐下,开始弹奏,格雷伯爵周道地站在她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翻阅乐谱。
艾薇尔小姐先演奏了一首《月光曲》,接着是肖邦的《夜曲》,她指法娴熟,旋律优美,听得出是经过长期练习的。
“艾薇尔小姐的演奏真是太美妙了!”
杰夫上校压低嗓音与坐在旁边的伊兰小声说道:“英格兰的小姐们真是无所不能,太让人佩服了……嗯……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可以欣赏到伊兰小姐的演奏?”
伊兰思虑了一番,答道:“今天恐怕不行,上校。”
“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不能弹琴?”
杰夫上校关切地打量着伊兰,发现她面色红润,眼睛清透明亮,并没有什么生病的迹象。
迪克森夫人听到他们两人的私语之后先是皱起眉,迟疑地看着伊兰,紧接着又释然一笑,向伊兰投去赞许的目光,她连忙替伊兰解释道:
“前几天伊兰的手受了点小伤,今天恐怕没办法弹钢琴了。”
“严重吗,伊兰小姐?伤到哪儿了?”
“不算严重,上校。已经没什么大碍,不过总要当心一阵子。”迪克森夫人笑咪咪地答道,一边朝伊兰眨眼睛。
“真是太遗憾了,伊兰小姐请千万当心自己,不要受到任何损伤,那样我会很……心疼。”
杰夫上校说得情真意切,伊兰假装沉醉于音乐的优美旋律中没有会意,迪克森夫人则暗暗偷笑。
两首曲子弹毕,艾薇尔小姐觉得应该请别的小姐继续表演,她不该一个人霸占钢琴。
梅小姐终于等到这个时机,当艾薇尔小姐话音刚落,她便紧接着说道:
“我听说伊兰小姐的钢琴也弹得非常好,为什么不请伊兰小姐来为我们演奏呢?”
“很抱歉,今天要让大家失望了。”
伊兰吞吞吐吐地说着,她为难地看着格雷伯爵,轻轻摇头。
“是的,伊兰今天的确有些不方便,下次一定会有机会请大家欣赏的。”
迪克森夫人的语气中一点儿抱歉和惋惜的意思都没有,反到是有些得意,这让大家觉得摸不着头脑。
格雷伯爵立即微笑着对艾薇尔小姐说道:“怎么办,艾薇尔小姐,看来还得劳您驾,为我们多演奏几首曲子了。”
艾薇尔小姐喜逐颜开,她朝伯爵优雅地点头,答道:
“不胜荣幸。”
“你真聪明,伊兰,今天并不是你出风头的好时机,低调一点更能得到大家的喜欢。”迪克森夫人在伊兰的耳边轻声说话。她真心觉得伊兰的拒绝实在太睿智了,她差一点就要鼓励伊兰上去表演,这样一来伊兰就锋芒毕露,说不定会引起某些人的嫉妒之心。
社交也是一种技巧,什么时候该展示才华,什么时候该隐藏实力,掌握尺度是最大的学问。张扬却不让人反感,低调又不至于被人忽略,在恰当的时候、对特定的对象施展魅力,才是真正聪明的做法。迪克森夫人和芬妮没有白白向伊兰传授社交的经验和诀窍。
在艾薇尔小姐的演奏过程中,格雷伯爵从头到尾站在她身边认真欣赏,及时为她翻乐谱。
伊兰的目光看似在弹琴的艾微尔小姐身上,其实她关心的是站在旁边的那个人。几次与伯爵目光相遇,格雷都是以赞赏和感动的笑容看着她。
与迪克森夫人的想法不同,对于伊兰拒绝表演的做法,格雷伯爵是极为赞赏的。
艾薇尔小的弹奏固然上乘,但与伊兰相比却有着很大的差距。格雷听过伊兰演奏,他非常清楚艾薇尔小姐的水平不及伊兰的十分之一。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伊兰上来表演,哪怕她只展现一半的能力也会把艾薇尔小姐比得一无事处,这将给艾薇尔小姐造成很大的难堪。
索性伊兰干脆地拒绝了,她的善解人意和敏锐不得不使格雷感到高兴。
伊兰看出了格雷伯爵微笑中饱含的深意,她一点儿没觉得开心,相反她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因为,如此看来格雷伯爵还是很在意艾薇尔小姐的,他怕艾薇尔小姐出糗,怕她难受,所以他巧妙地规避了可能发生的尴尬局面,为得是顾全艾微尔小姐的感受。
但他是否也能体会到伊兰心中小小的落寞呢?!
伊兰和格雷伯爵之间的眼神交流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