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林因为要上班,看书的缘故,所以并不想让右手扎针。护士姐姐在她的左手扎了一个针眼后,发现液体已经很难输送到血管里去,只得更换了右手重新又扎了一针才算完成。
艾林正陷入下一次扎针的恐惧之中,对于看不到头的东西她实在是怕了。当护士的背影渐行渐远后,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但仍然心有余悸地沉浸在恐惧之中,直到抬眼看到师傅那张熟悉的脸庞,才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师傅,你下班了吗?”
艾林有气无力地向师傅亲切地挥动着左手。
“中午休息,听文主管说你变严重了。怎么回事啊?那天在诊所里看着你的气色不是挺好的吗?现在看起来,你的眼睛都落抠了,好像只剩下了一对眼眶。”
“师父,不瞒你说,我其实一直都是强打起精神来。这几天晚上根本睡不着觉,再加上吃什么都咽不下去,营养又严重没跟上!”
“这里的医生说,我已经是间质性肺炎了,比肺炎要严重顽固很多。”
“而且……”
艾林咳嗽几声继续说道,
“医生说,这病完全是拖出来的!”
“现在的无良医生实在是太多了!”
“是啊,因此造成的医闹也多,简直成了恶性循环。”
师傅见徒弟厄于咳嗽的桎梏枷锁,瞬间像落英般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热忱与风采,不禁潸然泪下。
虽然艾林在师傅那清凉如露珠似的泪水里看到了自己孱弱的脸,但她立刻调整好心态,反过来安慰师傅道,
“师傅,你不要太担心,我的命大得很,在我很小时候不小心掉进粪坑都没死掉呢!”
艾林讶异自己竟然可以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句子,而没有丝毫的咳嗽之意。
“师傅你看,我现在都没咳嗽了,看来药效已经抵达了目的地,现在正和敌军做殊死搏斗呢!”
“好好好,但你还是少说一些话为好,需要喝水吗?”
“不喝了,谢谢!”
艾林把被单拉了拉,云淡风轻地说道,
“其实,每天输这么多水的我上厕所都来不及。我常常一手拿着吊瓶,一手穿裤子,这样实在是太麻烦了,一个人还是少喝点儿水才好。”
“我现在在这里,你尽管放心喝就是。”
“主要还是,我觉得一点儿也不渴!”
艾林这才有些轻微的咳嗽之意。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讲话了。”
“那师傅,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岂不是很无聊?”
“我来说,你听着就好,可以点头摇头示意我一下。”
“嗯……”
艾林用手捂住嘴巴,身体随之抖动了几次。
“我也跟你说说我之前的一次生病的经历吧?”
“嗯,好……”
艾林轻轻点了点头,季玲收到回应后便立刻开始了回忆。
“你知道我之前有个初恋男友,他在砖厂里被压死了。”
“嗯……”
“我们在一起刚开始同居时,不知道什么原因都得了生理疾病,我们双方的生理都感觉灼烧般疼痛,以至于影响了同居生活。”
“然后,我们准备去专科医院看时,发现里面人潮你推我搡的,根本望不到头。这时候,有几个人中年女人开始朝我们围拢过来,她们几个正准备去这个医院的附属医院去看病,于是顺便就带上了我们。”
“我和我男朋友想着不用排那么久的队,简直开心极了。公交车最后在半个小时后抵达了目的地。”
“医院很小,大门口的前台站着一个美丽动人的护士小姐,她热情地把我的挂号单收了去后领着我们走上了二楼,最后在一间面积不大的诊断室停了下来。一个60岁左右的烫着卷发的中年人正襟危坐在一张实木椅子上,见有人进来,立刻满眼笑意地示意我坐下,然后询问了两句就诊断出我这是得了脚气病,并叫我去清洗一下里面,还叫我的男朋友也必须跟着一起治疗。”
“我问她,我们的内裤和袜子洗的时候都是分开的,怎么会得脚气时,她有些不耐烦地搪塞了我几句后,便催促我赶紧去缴费。”
“后来,我又被带到一间做阴超的屋子,三个护士木然地叫我躺在一个仪器上。我脱完裤子战战兢兢地躺了上去,并用两只脚踩着旁边两个固定好的铁片。”
“几秒之后,那个胖一些的护士就把显示屏幕上的探头面向了我,并叫我自己看看早已发炎的宫颈创面。”
“那时候的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并对此一窍不通,只得红着脸窘迫不堪地一直点着头,当时只想快速了结此事。”
季玲的语气越来越大声,呼吸抑扬顿挫,并对此事嗤之以鼻。
“可是,她们好像非得证明她们说的是千真万确的,并急于向全世界证明。此时,我男朋友刚好交完费用回来,她们便把他拉了进来,立在了我的脚边!”
“你看,你女朋友的宫颈多么严重了!所以,一定要去做个清洗上药才行!”
“嗯……好好……”
“我男朋友他哪里懂啊?只得尴尬地点头示意,然后红着脸跑了出去!”
“我就像一个试验品一样被她们任意支配着,也像一块猪肉似得被随意摆弄起来,她们全程没有问过我的任何感受。过了一会儿,三个人终于走出去了,重新又进来了一个漂亮的护士,只是眉眼间露出些许厌恶的凶光。”
“不知她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我的身体里,我只感觉到她用一根棒子像搅拌鸡蛋液一样搅拌着,任意挥洒拨弄着,随着她那轻重急缓如写毛笔字一样的力道,我能够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极不稳定。”
“她终于捣腾完后,我穿好裤子离开了这个好似产床的仪器。”
“后来,我男朋友进来扶着我去大厅输液。输液之前做了一个皮试。很巧,那个扎针的人还是先前那个肥胖的护士,可是液体没输多久,我就开始头晕发吐,后来她们及时换了药水,我才有所好转。”
“师傅,你们这是遇着骗子了吧?”
艾林忍不住问道。
“是,我们后来才知道是遇到医托了。”
“你会发现,从你进门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人都警惕地看着你。”
“出门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就返回到专科医院。一问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什么附属医院,这只是医托常用的骗术而已。”
“天啊,师傅,那她们给你输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我不知道,一切都是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
“真是一个黑心医院!还好你现在没事。”
“是啊,所以外面的东西千万别信,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哪里有那么多好事,偏偏就被你碰上?”
“嗯……师傅,你接着说,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在专科医院重新挂了号看医生。那位医生得知情况后很是同情,说我们并不是第一个上当的,叫我们以后不管在哪里看病,都不要轻易出了正规医院的大门。”
“那你真的有什么事吗?”
“没有,医生说只要同居后,女人都会有轻微的糜烂。只是,当时那个护士在我的身体里塞了很多没有用的药渣。还好,医生最后全都帮我取出来了。”
“那个狗崽子真干不出一个人的事情来!”
“可能她们也是被逼的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些都不知道吗?还不是利益诱惑所致,如果换作是我,我肯定要举报那个骗子医院!”
“你说对了,这个医院在不久后就被查封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那你们的问题最终找到了吗?”
“找到了,原来是因为我男朋友的皮过长的原因。后来也顺利割掉了,只是因为是成年人的原因,早上起来上厕所时又把缝的针线蹦断了,血当时喷洒得到处都是,把他一个大男人当场吓晕了过去。”
“天啊!这么恐怖?”
“不是,只是医生忘了开药,成年男性早上起来有自然的生理反应,后来又重新去医院免费缝了针。医生说男生做这个小手术的最佳年龄是四岁到六岁之间,而且最好是在夏天做,这样就恢复得快一些!”
“你们真是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啊?”
艾林轻轻咳嗽了一声,感概地说道。
“没有,他最终还是离开我了,在手术后的一个月,这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
艾林见师傅又陷入了往日的悲伤,拍了拍师傅的手说道,
“都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天底下没有愈合不了的伤,你看我现在和之前比起来是不是好多啦?”
艾林报之以师傅一个大大的微笑。
“是!”
“师傅,你和孔顺什么时候结婚啊?到时候一定记得通知我哦!”
“明年吧!当然要通知你啦!”
季玲看了看墙上的大钟,起身道,
“你看,不知不觉我就要上班了,感觉都没怎么待多久呢?”
“嗯……因为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嘛,高兴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对啊,那你好好调养身体,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的……师傅,明天见!”
“拜拜。”
季玲三步一踟蹰,两步一踯躅,最终还是依依不舍离开了医院大门。
此时的门外,天开了,风撒野着,欢笑响彻了整个大地。而艾林却像一片秋天的残云,徒然在空中飘荡,漫无目的地游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