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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黑云压城

“谢公子。”田无择走上前去,与公子击并排而立。

“公子看上去似乎有心事啊,所谓何事?”

公子击叹了口气,神色黯然:“继位宴迫在眼前,过了今晚,我便不再只是储君,而是真正的一国之君了。”

“嚯嚯!这可是好事啊,公子。普天之下,有多少人能够有公子你这般际遇?即便是有幸生在诸侯世家的,生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兄弟成群,而最终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却只有一人,而现在你就是那个唯一。光是这般际遇,就足够别人眼红八辈子的了。公子该庆幸,为何要不开心呢?”田无择含笑着偏过头,看着公子击。

公子击苦笑着摇了摇头:“平庸之人愚昧无知,为登上权力之巅不惜飞蛾扑火头破血流。你曾说过,一个人手里握着的权力越大,他所要面对的压力就越大,承担的责任越重。别人不明白,夫子你又岂会不明白?当今天下战火纷飞,狼烟遍地,你死我活,坐上这个位置,我不会是一名统治者,而只会是个侵略者。”

“不错,唯有不断向外侵略扩张,你这位置才能坐得稳,这确实有些难为你。不过倘若我现在要求你让位于我,你肯吗?”

公子击默然。

“夫子高明,学生受教了。”他躬下身,朝田无择拜了一拜。

“呵呵,公子你太高看我了。”田无择笑得胡子都吹了,“臣不过一个糟老头子,每日养生读书练字,偶尔浇花种草,便已很开心满足了。除了摆弄这些小玩意儿,老臣可什么都不会呀!”

“哎……夫子你别开玩笑了,若没有你,又哪来今日的我?”公子击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眼下我脑中思绪杂乱,有千百种构想,我希望这些构想能助魏国发展壮大,与昔日的齐晋二国相比肩,只是一时无从下手,有些忙乱自失。多年前我便已认真思虑过,等自己大权在握后要做何种事,制定何种治国方针,完善何种制度,任用何种人,打造何等强大的军队……”

“这很好。”田无择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公子击垂头,苦涩地笑了笑:“继位宴席一过,我便要正式接手魏国,成为一国之主了。这个位置从未像现在这般离我如此地近,近得仅在咫尺,近得触手可得,比过去的任何一刻都要接近。可我却感到茫然。”

“茫然?”田无择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一时也有些感慨。

多年前他受命先君教导这个年轻人,担负为他领路的责任。他亲眼看着这个倔强的孩子一步步从青涩走向成熟,直至加冠成人。

曾经的那只需要庇护的幼鸟一点点长成了凤凰,岁月磨去了璞玉的棱角,幼鸟将锋芒敛于胸中,韬光养晦,修身以待命。而他也在辅佐先君、教导储君的过程中渐渐老去。

一代人就这样过去了。田无择仰头叹息。

魏公子击,他是个有抱负的孩子,假若哪日当上国君,魏国的宏图霸业也就有了前景与希望,而这一切仅仅取决于他能将自己的多少理想付诸实践。到了而今,是他起飞的时候了。

“你的抱负太大、想做的事情太多,所以当你踌躇满志想要大干一场的时候,你觉得忙乱自失,不知从何做起,对吗?”

公子击缓缓转过头,凝视老臣田无择。夫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而自己,总在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中无处遁形。

“是。”他黯然道。

“哈哈哈!”田无择抚着胡子,仰天大笑,“你当年构想了那么多,怎么独独没考虑这桩事呢?说明,公子殿下考虑得还不够周全!”

“咳咳……”公子击羞愧地摸了摸鼻子。

他感觉自己被嘲笑了。他总是被田无择嘲笑,即便过了今晚,身处国君高位的他依旧会被田无择无情嘲笑,但他毕竟很需要这样的嘲笑。

“夫子请赐教。”公子击恭敬地躬身,对着田无择行大礼。

“呵呵呵。”田无择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慢条斯理道,“你所提出的可并不是个容易解决的问题。常言道,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想要干大事,就要从最微小的琐事入手。可若一味拘泥于小事,又会因小失大,捡了芝麻而丢了西瓜,这就好比驾车,若眼睛只是盯着车轱辘看,那就连何时偏离正道都不知晓了。”

“那夫子以为呢?”公子击问道,“夫子对此有何高见?”

“呵呵。”田无择朗笑道,“小事与大事摆在公子眼前,公子选哪个?”

“自是大事。”公子击不假思索道,“我是国君,自该总揽全局。”

“这不就明白了么?朝里的士大夫们又不是吃干饭的,国家养着他们,要的,就是让他们替你打点这些破事。正所谓沉鱼于渊,致鸟于木,铜不可以为弩,铅不可以为刀,铁不可以为舟,不同之人擅长于不同之事,唯有各司其职,一切才能有条不紊照着构想发展。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你所要做的,就是把握中枢。”

“弟子受教了。”公子击点点头,“明日一早我便着手安排,给诸公卿大臣分派任务。礼贤台也不能荒着,我会继续招纳贤才,发展壮大国力。夫子以为这般如何?”

田无择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对吗?”公子击糊涂了。

“老臣方才针对大事与小事的观点,前提是这两件事地位同等。倘若有一日,小事的地位忽地一下高过了大事,成了迫在眉睫的紧要之事,那又该另当别论了。”

公子击托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忽而蹙眉道:“夫子指的是……就摆在眼前的西河之战?”论及这场战争,他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正是。”田无择严肃地点了点头,“此事比之万世基业,虽属小事,却异常紧迫,需要公子及时处理,一刻耽搁不得。西河之地背靠殽山,占据黄河天险,自古便是大国争夺的焦点,此一战关系到魏国在西面的势力划分,更关系到公子在国中的威望,非胜不可。”

非胜不可。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强迫,无奈。

这场即将到来的战役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仿佛一层浓厚的乌云,压在禹王城上空,压在忧国忧民的士大夫心头,压在未来国君幼嫩的肩上。

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个话题,每个谈及它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舒服,公子击也不例外。

“多谢夫子提点,只不过关于这场战争,是积极应战或是暂避锋芒,我至今尚未有所定夺……我还需要一些时间,争取今晚能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呵呵呵。”田无择诡秘一笑,笑得意味深长,“老臣以为……公子不必了,因为选择权根本不在你。战前的准备工作,吴大人已全部打点完毕。”

“他做他的准备,我当然也可以将这些准备都否决掉,毕竟虎符还在我这里。”公子击冷声道,“整整五十万大军,秦国的准备想必远比他充分。”

“看他这架势,估计此一战是非打不可了。”田无择笑道,“公子还是把虎符赐给吴大人吧,要不然双方都不好收场。哦对了,吴大人将大军开拔的日子提前了,大概还没来得及知会公子一声。”

“我虎符还未赐下,他便已着手准备出征事宜了,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公子击眼中寒光涌现,“他提前到了何日?”

“三日后卯时。”

“这么快?”公子击眼神一凝,继而目光复杂地看向窗外,心事浩茫,忧思渺渺,“看来前线的战况,比我预想的要严峻得多。”

“吴大人都已做到这个份上了,战与不战,只在公子你一念间。”

田无择抚着皓白胡须,嘴角有诡秘的笑意闪现。

“嗯……对了。”公子击沉吟片刻,忽然又问道,“昨日那个女卜筮的来历,查出来了没?”

桑柔一个人孤寂地站在窗边。

典雅的紫色烟纱罗裙坠地,衬得身段高挑纤细。乌黑秀发轻轻拢起,发髻上斜插一只暗金色的蝴蝶钗,显得几分随意又不失淡雅。肌肤晶莹如玉,白净的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光彩照人,明艳不可方物。

可是即便打扮得如此美艳,又有什么用呢?这般美,却是毫无意义的。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花开得正明艳,却没人欣赏这娇艳芬芳,于是花儿只得暂时放下愁思,一个人姑且逍遥自在了。

桑柔轻轻叹了一口气,透过窗户,俯瞰底下人来人往、繁华流荡的大街,目光茫然得没有焦距。

几天前,她被人带到这个地方,每日定时有侍女送来膳食。橱阁挂了几条广袖罗裙,面料上佳,梳妆台上琳琅满目摆着各种饰品,斑驳的铜镜映出窗外照来的光线,在屋里泛出古朴恬淡的光泽。这屋子昔日的主人,想必是位美丽的女子吧。

这不过是间寻常屋子,寻常得不能再寻常,里面的摆设与其他任何屋子都没有太大的分别,可桑柔清楚地意识到,她身处的这个地方绝不寻常。透过屋里那扇精致的木窗向外望去,可以看见长街上一切纷繁景象。

这条街,名为“腾蛇尾巷”,意即如蛇一般狭长,蜿蜒曲折。

确实,这条街不但长,而且狭窄,一眼望不到拐角处。

桑柔叹了口气,凝视着街上来往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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