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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告白

一路从天台出到酒店门口,两位少女实在受不了秦小卿和林瑞两个异常多动的少年,在两个少女看来,他们斗嘴的方式十分多余,因为秦小卿反复竖着一个表情,冲着林瑞的鼻子像个复读机一样吐来吐去几个词汇“你给我去死啦,你怎么还不去死!”骂完还不断提起脚来踹他,虽然每一下都踢了个空。林瑞则更让人忍俊不禁,在几十层楼轻缓而下的电梯里手脚并用,像个喋喋不休的新闻播音员一样,将秦小卿三年来的斯文败类形象宣扬出去。秦小卿瘦小的身体在愤怒中彻底爆发,他在酒店门口下台阶的时候,依仗着阶梯的高低落差从后面缠上这个傻愣的脖子上,死摁着他,一幅你不闭嘴,我就跟你拼了的架势!

见两人如此没羞没臊的扭打,陈婉茹为了避嫌有意拉着林笑躲得远远的,林笑心中也觉得尴尬,她实在不愿秦小卿在自己姐妹面前露出这么有失教养的一面,觉得很丢面子,所以偶尔会沉着脸叫唤秦小卿等回到学校再教训林瑞。但秦小卿这时大脑发热状态当中,哪还顾得了那么多,他只想狠狠教训一下身下这个大嘴巴,怒道:“林瑞,快点给我去死了,我叫你说!我叫你说!”双手又是捶打又是扭林瑞的脖子。林瑞拼命挣扎地叫喊:“啊,秦大哥我不玩了,我真的不玩了,快点放了我吧……”秦小卿不依不挠:“放你个头啊,你说不玩就不玩了,我现在跟你玩可以了吧!你快给我去死啦,你怎么还不给我去死!”

“秦小卿,你林爷爷长得这么帅怎么能死呢,快下来了!”

“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快说!”

“都说不敢了,还有两位美女在啊,小卿,要注意形象啊!”

形象?你还有形象?秦小卿怒目圆睁,两只反锁住林瑞脖子的纤手加力,好像恨不得立刻就掐死他:“姓林的,你还会讨饶啊,你先给我说说什么是形象啊!”

林瑞被箍得脸红脖子粗,心想这小子的脾气还真够倔的,哥们不就是开个玩笑嘛。刚要继续道歉和解,他猛地记起一事,拍了拍后脑勺:“哎呀,就记得和这小子玩,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于是停止折腾,低声说:“小卿,别闹了,办正事要紧。”

秦小卿尚在气头之上,不闻不顾地捏着他的耳朵用力一拧。林瑞顿时疼得火烧屁股般,咧嘴大跳:“啊!秦大哥,我都投降了,你还那么狠!就饶了我吧。”

秦小卿心中流过一阵畅快的感觉,阴恻恻地说:“大林子,怎么又想起正事了,能说说吗,你不是很喜欢和美女谈谈人生和理想的吗,就大方说出来嘛。”林瑞悄声说:“小卿,我们下次再玩好不,先办完这件事,以后随你怎样好吧。”秦小卿笑道:“大林子,你想得挺美的,怎么之前没有想到还有你的班花呢?”心头大乐:“他不是叫我帮忙吗,那我就好人做到底,自己帮他告白算了。”于是转首向林笑那边望去,喊道:“林笑……”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只见那班花恰巧在目不转瞬地望着自己,眼中全是炽热的光芒。

秦小卿顿时胸口涌上一阵惊惧,这些年来他十分清楚那位班花一直对自己暧昧不明、牵扯不清,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恐怕身下那家伙再阔达无谓也会心生不满,他可不会真去相信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句只存在书里的话。以现在的状况,只得暂时先放过那家伙,再祝他表白成功,于是转口说道:“好,这次就饶了你,记得不许有下次。”从林瑞身上缓缓下来:“快滚过去吧!”

林瑞心中叫苦不迭,忙说道:“小卿,这次算我林大帅哥错了行了吧,等会还要你帮忙的,先办完你哥们的人生大事再玩。”整了整糟乱不堪的装容,挑眉续道:“记得了,看你了哦。”

秦小卿哼了声,颇为不屑地扭过头:“好了,去吧,哥们还没有那么小气。”林瑞脸上出现了柔和的笑容:“嗯,等成功了,以后哥们每天都带你来吃大餐。”随即不多说,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林笑面前,弯身半躬,作了个绅士礼:“笑笑,孟夏备考,多次相邀而不得,今日得愿与子携饮尽兴,如若不嫌林某人粗鄙,可否屈身偕往共返……”说着冷不防地一个淡漠的声音传入耳中:“说人话!小茹,我累了,我们先走。”林笑拧着陈婉茹的胳膊冷冷地转过身。

林瑞心头一沉,兴奋的表情瞬间冻结在脸上,低头看着林笑的影子迅速消失,这种拒绝婉转而干脆,他一时间只觉百感交集,眼中隐隐有一股热流似要涌出,心里又想不出解决当前尴尬处境的办法,进是不敢,退又不甘,踌躇片刻,只好追上去折衷请求:“笑笑,还有那位小茹同学,现在晚了,你们回家不安全,就让我送你们吧。”另一个身影也跟着紧随而至:“是啊,林笑,就让他送你回家吧,你一定不会觉得闷的。”秦小卿匆促地跑过来用力拍了拍林瑞后背,挺直腰杆,自告奋勇地拍着胸膛向陈婉茹喊道:“陈同学,等会我送你回去可以吗。”

突然,两个女孩都怔怔呆住,久久没有回应,夜光辉映之下,其中一位女孩背心开始起伏不已,而另外一个女孩正紧紧揪住她的手臂低声诉说着什么,神情显得焦急万分。

过了一会,那位娇躯颤动的女孩突然转过身来,厉声喊道:“好你个秦小卿,你是真傻还是故意让我为难的!”眼芒似针地盯住秦小卿:“秦小卿,你过来,你陪我回去!”

秦小卿愕然呆住,清楚林笑这下动了真怒了,他见对方目光如箭,咄咄逼视着自己,心里开始觉得后悔,不该强出头帮某家伙牵红线,这次不仅惹恼了那只母老虎,还让两人的关系在人前更拨的云开见明月,昭然若显了,待要开口解释几句,林瑞抢先说:“小卿他等会有事,不如我送你。”林笑重重哼了声:“有事?我看是你有事!秦小卿,你到底过不过来!”

秦小卿惊魂未定,畏惧地缩退数步,顺口说道:“林笑,我真的有事,不骗你的。”

这时正紧紧攥住林笑的陈婉茹眼见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忙圆场:“笑笑,你就看在人家请我们吃大餐的份上给林瑞一个机会好吗,就当普通同学相送好不好,同学相送没什么的。”又向秦小卿招呼道:“秦小卿,今晚你就送我回去吧。”其实陈婉茹从森林公园开始便揣摩了个大概,现在发生的情景,让她心里涌过一阵莫名的感受,以小女生伶俐的心思猜也猜的到,自己姐妹对那位叫林瑞的男孩存有很深的芥蒂,而对方对自己姐妹却一往情深百般宠溺,与此同时,自己姐妹的一门心思又全挂在了那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身上,三人的关系可谓复杂难明至极。

林笑默然片刻,淡淡地说道:“小茹,我们走吧。”过了半响,又丢下一句:“林大衰哥,看在咱们同姓的份上,就给你一次机会吧,陪我和小茹打车回去就行了。”

林瑞却没有欢乐之意,怔怔看着两位女孩离去的身影,苦味难言,过了一会,他从难看的脸上强挤出个浅笑,向秦小卿说道:“小卿,失败了。”秦小卿急喘几口粗气,说道:“林瑞,还有机会的,失败乃成功之母嘛,不用那么伤心了,我们送她们回家就去玩好不好。”

林瑞摇头苦笑:“呵呵,也是,那么我们尽快吧。”

城市依旧霓虹闪烁,照耀着斑斓热闹的街道,两个女孩似乎玩了一晚上都没有疲惫,一路张舞着小手,指着城市绚丽的光源有说有笑起来。秦小卿也很享受这样的氛围,慢慢停止话头,开始静静思考一些难以言表的事情,而前面那抹欢声笑语恰似一首哼着悠扬声乐的歌曲,为他莫名的内心充进一道温暖的阳光。然而林瑞却挂着外人不经意察觉的愁容,茫然地行走着。

“你在想什么?”秦小卿忽然问道。

林瑞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没什么了,我在想等下要不要回家,不如一起去玩游戏吧,反正明天又不用上课。”秦小卿微微一笑,点头道:“好吧,正好吃的好饱,要找个地方消化下。”说着一脚迈开,欢欣喜悦,然后回头看了眼林瑞,见他苦色盈表,不禁又是扫兴,说道:“林瑞,其实她不适合你,算了。”

林瑞摇头说道:“小卿,你不懂了,我真的很喜欢她,她是值得我喜欢的女孩子。”秦小卿长叹了口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执迷不悟,说道:“大林子,别这么忧郁了好不好,你不是经常说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吗?难道还怕找不到女孩子做女朋友,逗她玩玩就行了嘛。”

林瑞讶道:“玩玩?你怎么会想到玩玩?”秦小卿说道:“为什么不可以玩玩?就你才会把她当个宝,你还真觉得天上人间,就只她林笑一个女孩吗?况且她也没漂亮到让我们学校三宫粉黛尽失颜的地步吧?”林瑞心想:“倘若说到漂亮,好像你也当仁不让,不过你漂亮又有什么用,别人只会把你当成名副其实的人妖。”想到自己哥们生成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也怪可怜的,于是不想再多作口舌之争,说道:“小卿,虽然你懂的道理比我多,但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你根本没有资格玩,就像林笑那样,虽然她脾气不好。”说到这里,轻锁起眉头:“如果有一天她能接受我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她的。”

秦小卿噗的一声笑出来:“哎哟,大林子,果真是情圣啊,你还真是爱到情深无怨尤了啊,这么有水平的话都说的出来,真是恒古未闻,以前小看你了。”

林瑞一时无言以对,暗骂自己:“哎呀,难道我大脑短路了,我对这小子说这些干什么,一不小心又被他抓住一个把柄了。”忙掩饰:“没了没了,只是和你开玩笑的,对了,刚才我们说到哪了?”赶紧转移话题。

“哦,说到你是个情圣。”

“……”

两人慢悠悠地谈笑一阵,忽然传来林笑恰意的声音:“喂,的士站台到了,小卿你们离这么远干什么啊?”陈婉茹喊的更大声:“车来咯,两位帅哥快点!”

林瑞抬眼望去,见林笑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心想:“班花大人一下子变得那么热情,难道消气了?”立马抢先应话:“哇,这么快啊,我们还想继续恭送两位美女增加回头率呢。”偷偷抬手磕了磕旁边的秦小卿。

秦小卿马上会意,说道:“是啊,不如我们再玩一会吧,反正也不算晚,不如回公园玩?”

林笑却扭头丢下一句:“你们到底回不回,不回就算了!”

秦小卿见她怒意顿生,知道今晚某小子的意图肯定没戏了,于是矮过身对林瑞说道:“林瑞,今晚就算了吧,你看三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个晚上。”

林瑞听罢,只得道:“那好吧。”

很快,一辆绿白色相间的出租车停留在站台上,的士师傅打开车窗问道:“两位姑娘去哪呀?”

“哦,回南湾小区,小茹,我们走。”林笑刚说完,秦小卿和林瑞已经来到她们身边,但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即使是以林瑞这种嬉皮笑脸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样缓和这种气氛,只得默默跟着两位女孩上车,但他很识趣地钻进副座,秦小卿则跟着两个女孩子坐到后座。

小车一路行驶着,不知道过了几个街口,转了几个弯,陈婉茹静静地倒在林笑的怀中睡了过去,窗外吹来的凉风让车上的其他三个人一阵舒适,好像浸在轻柔的湖水中,清爽柔润。

“这一日也算过去了……”秦小卿默默念叨着。林笑抚摸着怀中女孩的温软发丝,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只见黄色的灯光把他的脸照的看似在做一个温柔的梦,朦胧而迷幻。她本想开口唤秦小卿说几句话,可是又想起他刚才的“为虎作伥”,便一直和他支开一段距离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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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一个高档的小区大门口停下,林笑眼见已到家门,推醒怀中的迷糊女孩:“小茹,到了,醒醒。”

陈婉茹在她怀里,慵懒地打了声哈欠:“到了,这么快?”林笑微笑道:“嗯,我们下车吧,我先送你上去。”

一旁的秦小卿很自觉地先打开车门,迎接两位女孩下车。林笑似乎对他余气未消,扶着陈婉茹走出车门之际,有意不理不睬。

秦小卿对这位班花还是心存畏惧的,丢下一句:“两位慢行。”便走到一边观摩周围的小区环境,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栋平整有序的居民楼,百家灯火从楼内柔柔地散射出来,由远看去,像一条发光的银项链,给人的触感很温馨,家的味道很浓,他看着这个幽静的小区心生出一丝羡慕。

林瑞与出租车师父拜别后,跟着打量一会小区,只是他神情间看起来颇为焦灼,两手插在礼服裤袋上,隆起两个拳头不断起伏着。他闻到身旁响起了脚步声,很礼貌地回过头向两位女孩说道:“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啊,很不错啊。”

林笑似乎听而不闻,两手紧紧拧住陈婉茹的胳膊:“那当然,你不用送了,我们到家了。”身不止步,直言冷语,好像恨不得对方立即消失在眼前。林瑞顿时语窒,想不到对方对自己的成见竟然到了无法挽转的地步,那冷漠利落的话透发出来,真是三言两语,蚀骨穿心,默然半响,他只得说:“那好吧,晚安。”

这时站在一旁的秦小卿转头瞧了眼林瑞,见他神情委顿,面带失落,不禁叹了口气:“林瑞,别傻站着了,我们去玩吧。”

林瑞茫然答了声:“好吧。”却始终移不开脚步。

秦小卿见这情状,一颗心跟着沉了下去,脸上似罩上一阵乌云,硬生生将向两位女孩告别的话滞在喉咙,只站在原地低眸叹息,不是不爱风尘,但惜花之情总要流水有意,有一瞬间,他只觉身边的男子好似与自己一样,三年所途经的岁月与付出,到头来剩下的依然只是一片荒芜,之前所作的一切也化作了云烟,而世界也依然只是三年前的起点。

渐渐地,在这平淡无奇的夜色中,两人都怔住了表情,凝滞住了目光,任由两位女孩慢慢消失在光昏静谧的夜色中。

然而,墙里佳人,又怎么清楚墙外人的情根深种,即使不求一支折得,也要笑颜寄锦。一怔而醒后,某人又秉性使然地叫春了,叫得很欢畅。

只听在茫茫的黑夜中突然响起一阵粗昂激沉的声音,那声音犹如一道钟鸣裂谷的惊雷般,震的每个人的心都微微一颤。

“林笑,我林瑞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了你三年!

“三年,你知道吗!”

“你听到了就告诉我……!”

昏暗下,两位女孩都蓦地停住了脚步,那轻裙绿裹的女孩怔怔转过头,久久凝视着不远处的男子,而她旁边的女孩只是淡淡说了声:“小茹,别理他,他是个怪人。”朦胧的灯色掩饰住了她的表情,不知是喜还是……

此刻的夜间,男子的声音过后,只留下风的涟漪,在诉说着某些故事,也带走了某些人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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