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也是一脸苦逼。
好不容易休沐来参加宴会却赶上这样的事,还是刺杀皇子的案件。
满腹郁闷地让人收了尸体,把一两个刺客带出了淮国公府。
在座的林之敬等人见事已罢也收了心思,各自回府不在话下。
对于今日温清苑的行为,赵王表现得颇为感激。
云卿很奇怪,她记得这些皇子都该在封地才是,怎么齐齐来了温家?
而且,怎么会缺了雍亲王和六皇子晋王?这皇室里的事真是有些搞不懂。
月亮已经完全隐去了光华,只府中各式彩灯无数,映着偌大的荷花池孤寂清冷,渡着稀稀拉拉的鹤影,起风便吹皱了。
而接近黑暗的屋顶上的背影,却是极为生动。
“你温清冠的妹妹,今日可让我见识了。”林溪南望着远处,一灯如一豆的万家灯火,想起那双古井似的深邃眼眸。
拿起青花玲珑瓷的执壶自酌了一杯,一饮而尽,摇了摇头,似是遗憾地道:“这酒一般。”
听到林溪南的话,旁边温清冠正端了酒杯到唇畔,不禁扬眉一哂。
酒,轻轻划过喉结。
开口道:“多谢林二公子屈尊赏脸,让您金口喝了这俗酒了。”
“别当我不知,你在食来轩这些日子可是藏了不少好酒。”
林溪南干脆弃了酒杯,抱了酒坛子。
瞅见素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好友,温清冠又饮下一杯酒,神情略有所思,剑眉星目显得格外平静却又不觉染上了落寞。
想起刚刚在假山处看到的一幕,不觉对自己这个妹妹多了太多的好奇和疼惜。
那样不同往日的云卿,自己是头一遭见到。
深邃的眸子没有细碎的星子光芒,那一刻只有沉着冷静,果敢狠辣,一点也没有闺阁女子的气息。
可正是这样,自己才觉疼惜,小妹,到底藏了多少落了尘,独自翻看的心事秘密呢?
林溪南提了坛子侧目,满脸疑惑困顿的温清冠,出声阻止道:“就你那酒量,等会儿可别让本公子背你。我走了。”
回头瞥见依然还是喝了酒的温清冠,没有言说,跃下了屋顶,自道了一句。
“大雨将至。”
雨,果然悄无声息而至,抹去了刚刚所有的肃杀,给了世界一个安静沉淀的时间。
伴着电闪雷鸣,雨如瓢泼,雨雾朦胧中灯火如豆。
白天的闹市褪了铅华,亮着光的当铺也逐渐被一块一块木板遮盖,灯笼小贩也早早收了摊。
行阵严整禁军的还在巡逻,身穿盔甲蓑衣斗笠,踩在积了些许雨水的青石板上,在雨中发出厚重的声音。
这一夜的雨,注定扰乱了有些人的清梦。
与此画风迥异的定王府,红绡帐里,萧祁琏正拥了美人入怀。
春宵帐暖,听着地上下属的话,萧祁琏面容阴鸷地怒掀了云烟蝉翼纱帘帐。
“什么?任务失败?那你还敢来见本王。”
话音落,萧祁琏抽出了挂在帐上的宝剑,直刺进面前护卫的心脏,血液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啊——”,床上的美人穿着里衣伸出头来。
正好外面的惊雷照亮了萧祁琏凶神恶煞格外狰狞而暴躁的面容,不觉叫出声来。
瞧见他回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美人脸色煞白早已吓晕过去。
“都是些废物。”话罢,把刚刚温香如玉的美人的脸给划了。
头也不回地把剑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出了宫门。
皇宫,养和殿。
宴会的事在京中传得有声有色。早朝时候大半去了宴会的朝臣,表情都悻悻的。
而京中负责掌治京畿的京兆尹,早朝时候才呈了折子就被皇帝一阵好批;连御史大夫也跟着和了和稀泥。
凤栖宫内,一片过了花期的国色牡丹依旧生长很盛,尤其在雨夜之后更显绿意。
杜皇后听了尚宫牵夷所说,也只是面无表情,“这敬妃的手还真是越伸越长了。”
“她要她的,只别伸到咱们面前就是。”牵夷在一旁劝慰道。
“这是自然,那什么小福星怎么样?”皇后问。
“安然无恙,只是听说温大公子替赵王挡剑还受的伤。”牵夷似是不经意地说。
“温家是绝对不会站队的,想必披香殿那位也蠢蠢欲动了罢。”
“娘娘料事如神。”
“是她蠢罢了。”
宫里人谁不是狐狸,她杜杏贞乐得坐山观虎斗,“陛下寿宴将至,皇子们倒是挺积极的,孝顺可嘉。”
外面细雨缥缈,牵夷凑在杜皇后的耳边说着如此如此,脸上一如既往地冷咧。
雍亲王和晋王都缺席了是吗?这次又是什么了不得的把戏?
“娘娘,太子妃和小郡主来给您请安来了。”廊上的宫女伏身传话。
曹家。
“太太,今天奴婢去厨房领早膳。听烧火妈子说,大夫人的头发去参加宴会的时候被剪了呢!”
一丫鬟一身丁香色对襟衫子,腰间系了绛紫色的汗巾子。
眉眼露不满地朝着椅上的夫人耳语,一边留神着她的神情。
妇人拿着茶盏的手在听到丫鬟的话时,不动声色地停顿了一下,平静道:“打听这些做什么?不过也难怪了,好几日称病未来请安。”
那丫鬟眼露不解,屈声说:“奴婢只是瞧不上一个庶女也压着咱们三房罢了。”
正说话间,老夫人身边的婆子便出来,说,老夫人起来了。
“去瞧瞧芙儿来了没有,该给她祖母请安问好。”王氏说了一半,便瞥见进来的人,忙噤了声吩咐丫鬟退下。
莫氏一进来翠眉轻挑,环视了一圈屋子,径直往里屋去了。
就是王氏一直端着的礼,也干凉在一旁,尴尬异常。
“都分家了还这么积极?有这闲心儿合该被大房挡了,好好的姐儿被耽误。”莫氏侧目云淡风轻地一句,飘飘然吹了出来。
又袖间带风地整理了一下发髻,格外恭谨地随了婆子进去。
“你。”
王氏憋了一肚子的词儿正要脱口而出,侍女见情势不妙赶紧拽了拽她的袖子,一面使劲儿使眼色。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同是商户出身谁比谁好些?成天趾高气扬的轻狂样儿给谁看?
王氏怒气未消,望着进去的背影,手里的帕子就要捏得粉碎。
一咬牙一跺脚两眼一翻,硬着头皮随着进去侍奉老太太去了。
二人的对话,很好地通过固体传播到正巧走到廊上的人的耳朵。
听到那些话,她有些委屈,甚至是想要偷偷哭一场。
她没在京中长大,她二婶的意思是自己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吗?
羞愧和愤恨霎时好似泉涌一般。
“芙姐儿怎么在这儿没进去?”
突然宛若春风的言语吹过来,曹若芙原立在门外出神,却听见有人唤她。
抬头看时,却是温润春风的笑意闯入眼帘。
“姨娘好,不知姨娘哪里去?”曹若芙微微一笑地看着走过来的韦姨娘。
另一面不动声色地拿着帕子悄悄地拭着泪痕,生怕又被人嘲笑了去。
韦姨娘远在影壁的地方,就瞧见廊下的杏色芙蓉,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是若芙。
“勋少爷不知去哪里玩了,这会儿老爷问功课找不到人,正四处寻。”
身姿绰约,面色害羞带俏,远山黛如烟,眼眸红红似桃瓣。
走近时真真一个娇俏美人。只眼角泛红,倒像刚受了委屈。
韦姨娘环伺一周,瞧着院子里的丫鬟大概猜得了几分,又含笑把自己的帕子拿了出来。
“我以前也是有这样雨后见风落泪的毛病,没个什么方子也就懒得出来。芙小姐可要好好保养,莫要留了病根。”
曹若芙瞧着她的神情,似是无意,又好像话中有话。
周围人多,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不过心底是清楚,韦姨娘大概是看出自己哭过得,也没多想地接过她的帕子。
心里有些不大痛快,曹若芙更是懒怠去听着一屋子的人说话。
便壮着胆子让小丫鬟进去传话,说她突然不舒服,先回去歇着。
屋子里,小叶氏许久未来请安,莫氏和王氏都已习惯了伺候老夫人。
二人也难得地没有针锋相对,就是动作行为都出奇地默契。
不多说大房的话,只十分恭谨地给老夫人挽了髻,带了抹额。看到那枝福寿金镶玉簪也没有动了神色。
老夫人微闭着眼,看在眼里。
“祖母,我和妹妹来给您请安来了。”
屏风外,曹若琦牵着小自己好些的曹若婉,笑呵呵地教着说:“婉儿,快叫祖母。”
若婉眨巴着大眼睛,虽然听不懂曹若琦的意思,但她知道,那个簪花的老奶奶会有许多好吃的点心。
想着吃的,溢着口水,乐呵呵地冲老夫人甜甜一笑。
一声‘祖母’唤得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直心肝宝贝儿地叫着。
更衣洗漱罢,才对王氏二人说着,让传膳。
知道这几日小叶氏没有来,也听了些外间的风言风语。
望着莫氏难得地谦卑恭和,也没有那么膈应了,便由着她扶了自己。
要脸面,给她就是。
“芙儿怎么没来?”王氏走在后面问着自己的侍女。
侍女走近才说:“丫鬟刚刚传话,说小姐不舒服先回去歇着了。”
“什么?这丫头真是要气死我啊。出去罢。”
王氏一甩袖子,火冒三丈。
外间的小姐姨娘具都来了,丫鬟婆子亦是恭谨地在一旁侯着。
曹若琦扫了眼和老夫人一起出来的莫氏,眉眼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