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七风城的人的某条街边的百姓都被窗外巨大的声响吵醒,居民正准备开窗大骂,只是打开窗户的瞬间便闭上了嘴,顺带锁死了窗户扯上了窗帘,只见街上来往跑动着上百精甲武士,在一家大门左上角边上挂着一面写着一个硕大韩字的招子商铺前,站着一位腰间佩剑的猴人老头,挥舞着双手嘶声力竭地吼着:“搜!仔细的搜!今天哪怕把七风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剐千刀的大胆蟊贼给我找出来!”
然后回过头指着后面一排胆战心惊的手下狠厉地说着:“三天时间,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若是没把那偷剑的蟊贼捻出来,自己看着办。”
过了一会儿,从铺子里边跑出来一个带刀侍卫,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指了指铺子隔壁的一条巷子,那老头眉头一皱,大手一挥,便带着那侍卫一路小跑带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看着眼前这个不足一尺的洞口,边上散落着几块遮掩的木板和两具男尸,尸体的胸口处血肉模糊,老头眉宇间地阴霾愈发惊心。
“主子,刚才属下已经查过了,这两具男尸只是附近经常游荡的普通乞丐,是被人从后面一剑捣了心口,属下确认了一下胸口的伤痕,想来就是店里丢失的那把了,洞口的大小也和乞丐的身形差不多吻合。”那侍卫沉着脑袋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盗贼早早便摸清了库房的位置,然后想到了这个法子?怕动静太大便只挖了个小口子,然后就找来这么两个乞丐就轻易地将店里的那把剑偷了出来?”
那侍卫点了点头。
老头盯着侍卫的眼睛,仿佛在期待着其他的回答。
可是,没有。
身形逐渐摇晃不稳,侍卫赶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一把推开。
老人摆了摆手手说没事,一只手习惯性的握在了剑柄上,压得整把剑几乎都与地面持平,然后丢下他独自走向巷子尽头,此时,太阳升起,一缕晨光照在了老人的脸上,老人颧骨本就不高,两鬓斑白,脸上布满了树皮般粗糙的皱纹,沟壑纵横间满是岁月与人为的痕迹,老人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打了个寒战。
骤然间,老人眼中的世界仿佛停止了一般,耳畔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一幕幕往事开始在老人的脑海中慢慢回放,战战兢兢攀升到管事职位的古稀老人,某天夜里独自翻看着的泛黄书籍,送走的最后一位交心数十年的老朋友,老来得子的喜悦,饮下那碗长子大婚时儿媳端上来的酒,与自己因一场架成了忘年之交的小友,和老朋友在一家小酒馆里胡吃海喝大肆吹过的牛,因祸得福救下韩家小女成为韩家的荣誉执事的运气,在一个满月的夜晚仗剑与知己饮酒对弈的豪迈笑声,见到了恶霸欺人便立志成为一名剑客的梦想,穿着草鞋的少年在田野间与玩伴挥舞着棍棒撵着土狗的威风八面,揣着鞋子半夜爬起练**爸自创的屠龙绝技的憨厚小子,被母亲抱在怀里喂食的轻松,呱呱坠地。
暮然间老人笑了,眼神清澈,春风满面,原来这一生竟也走了这么远的路,腰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起来,握剑的手放开了力道,指尖在剑柄上的花纹上摩挲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太阳,努力回想着什么,哦,想起来了呢,那个破屋檐下,那个明明吃饭都蹲在了凳子上却依旧一脸正经告诉自己她是读书人的姑娘,明明兜里只剩九文钱却还大摇大摆带着自己进了一家最好地的酒楼,明明自己后来见到的一些姑娘都比她俊美百倍怎么就还是忘不掉呢,哈哈哈,她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蹲在凳子上吃饭呢?身上是否还揣有九文钱?
看着远处的那一团鲜红,颜色与那张红帐头一模一样呢,好像,好像有那么一点遗憾呢,好想... ...
老人就这么站在那里没了气息,仿佛时间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又仿佛只是过去了一瞬,一股微风袭来,带动了老人花白的胡须,吹散了最后一点影子。
那侍卫一步一步上前,走到老人面前弓腰说道:“主子,商铺还等着您回去掌管大局呢。”
没有回音,过了许久,那侍卫脑袋便再次放低了身段却提高了三分音量,叫了声大人。
依旧只有街上来往兵甲的碰撞和烈马奔跑的声音。
侍卫感觉有些不对劲,抬起眼皮偷偷瞥了一眼,老人依旧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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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风城外的田野里,骑青牛的姑娘看到一个奇怪的少年,污头垢面穿着破烂,步子摇晃地从城那边走向海的那一边,背上绑着一个与他几乎等高的长条物,那长条被一层层破布包裹着。
乞丐似乎注意到了女孩,偏过头来对着女孩露出了整齐的牙齿,此时,胯下的牛儿哞哞叫着,女孩将双手撑在牛的脑袋上,对着乞丐也露出了微笑。
没有多余交集,乞丐重新迈开了步伐,女孩再次唱起了那首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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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内,一个伙计快步迎向门口进来的掌柜,走到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那掌柜沉默了片刻,交代了几句之后便掉头离开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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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大院,那名叫李阔的青年站在自家的庭院里看着高三丈半的红墙,视线穿过墙上的青瓦望向高空,石桌上摆着一封密函,显然已被人拆开过,男子嘴里念叨有词: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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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最高的建筑里内,皆坐在长桌子上,面前摆着一盘围棋,共九枚棋子,四黑五白,不合规矩,皆端起棋盘旁的一杯黄酒一饮而尽,那棋盘和棋子竟也随着酒杯漂浮了起来,在空中颤抖不已,当皆放下杯子的那一刻,棋子和棋盘也随之一同化为了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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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内,阿天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一旁还在摆弄那些小玩意的小墨,招呼了一声,说了句不用睡觉就是好,小墨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出来的意思。
阿天倒没有觉得不妥,伸了个懒腰后走到窗户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有意无意瞥向对面那满满一杯彻夜未动的茶水,看着楼下搬运货物的伙计感叹了一声,“一日之计在于晨呐,在于晨。”
小墨冷不丁地说了句;“最后一次机会,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