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干和李英白亦跟在骋伟身后,酒店标准间面积小,进去六个人,加上房间已有的五个人,显得特别拥挤,他们俩人自觉地留在门外。
骋伟抱着心桐出门,他们窜得比兔子不快。骋伟到达门口时,张玉干已经发动车子,李英白守在车门旁帮助骋伟上车。
梅花镇有一所很小的医院,二级算不上。一栋四层小楼,容纳院内所有科室。
诊疗室门口,骋伟抱着心桐进入小楼,张玉干和李英白守在门外等待。
坐诊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医生,姓马,马医生。
“情况不乐观。”马医生做完检查,盯着满身淤青的心桐,对骋伟说,“你赶紧转往大医院做一个头颅CT检查。”
骋伟怔住,他慌了,手足无措。
“心桐!心桐!”他抱着昏迷不醒的心桐,一声又一声呼唤,摇晃。
“小伙子,你这样不行,赶快把姑娘放在担架上,不要活动。”马医生招呼护工搬来一个担架,制止骋伟失去理智的动作。他和护工协助骋伟把心桐搬运到担架上,并摆好体位,嘱咐骋伟道:“就这样,不要动了。附近SP市有一家二等甲级医院,医疗水准不错,你先上那里去检查,病人经不起长途搬运。”
马医生开了一瓶液体给心桐吊上,又让护士静脉推注一只立止血。然后马医生转头喊出一个小护士。
“你快去安排救护车。”马医生吩咐小护士后,对骋伟说,“用救护车送,我们安排医护陪送,防止路上发生病情突变。”
“是,谢谢主任。”骋伟感激不尽。
李英白和张玉干守在医院诊疗室门口,注视周围闲杂人员动静,一刻不敢懈怠。
看见骋伟几个人拥着一个担架出来,脸色骤变。连忙迎了上去。
医院救护车转眼便到,一群人小心把心桐担架抬上救护车后车箱。
骋伟坚持要留在救护车上,张玉干依了他。随车医生就是给心桐诊疗的马医生,护士是那个小护士。两人路上,几分钟检查一次心桐血压,脉搏和瞳孔。
张玉干和李英白开着车跟在救护车后面。
救护车司机技术不错,车速快而平稳。
四十多分钟,便安全到达SP市那家二等甲级医院。
马医生不放心离开,一直跟在心桐身边。好在有他认识的医护从中协调,挂号住院,没有费神,还插队做上了CT。
CT室读片医生注视片子,半天不语。
“很严重吗?”马医生关心地问。
“她是你什么人?”读片医生却转向骋伟,询问。
“我妻子。”骋伟回答。
“被人打成这样。”读片医生翻看电脑里一张骋伟不懂的画面,指着不同的地方,“你看,这里,这里,都有极少量出血,但是这里,出血量较多,可能保守治疗效果不好。还有这里……他以前脑子受过伤?这里记忆脑回有一块较大的陈旧性机化块。”
“她八岁以前的记忆全部丧失,可能是那时候受的伤吧。”骋伟颓唐至极,心里隐隐作痛。
她的心桐,小时候受过怎样的痛苦?
“这就对了。”读片医生点头,手指轻点,打出几张CT片,取出装好交给骋伟,“交给医生,我的观点仅供参考。”
“医生,谢谢你,剩下的我行。张玉干,你带马医生和小护士去吃饭,李英白,你帮我把心桐送到病房。”
心桐的主治医生姓朱,是马医生的远房表弟,四十上下,听马医生说,朱医生研究生毕业,是SP市脑外科最好的医生,脑外科主任。
朱主任接到CT片,插在科室的荧光屏上,仔细观看,意见跟CT室读片医生大致一致。
“手术,你能保证她生命安全,而且没有后遗症吗?”骋伟注视朱主任,紧张地问。
“这……我不能保证。”朱主任双手抱臂,看着骋伟。
骋伟一听,血液上涌,怒吼:“不能?……你能不能找一个能够保证这些的医生来做这台手术?”
朱主任手术在SP市手屈一指,骄傲得很,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咆哮。心里把堂哥马医生骂了好几遍,还是表哥呢?送这么一个难缠的病人给他。
“有啊!切乐夫。全球最优秀的脑外科专家。”朱主任像看怪物似地看着骋伟,你有本事请吗?这句话他只在心里暗讽,自然不会说出口,但他斜睨骋伟道:“抱歉,我没有能力请动他。再说,你有本事请来,等到他坐飞机到达这里时,病人已经过了最佳手术时间。”
“国家?地点?”骋伟忙问。
朱主任嘲讽似地一一相告,骋伟只当没有看见。
“再请问一下,你们医院有远程会诊设备吗?”骋伟询问。他接触千忆医院事务时,知道这一项。
朱主任震惊,对方不是外行。
如果他真能请来顶尖专家为病人会诊,那是他学习深造的好机会。这种机会,多少专家学者为求之不得,千载难逢。
朱主任连忙应声:“有。”
“那有劳你了,手术什么时候进行?”骋伟问。
“术前准备和麻醉二十分钟,动刀二十分钟后。”朱主任说。他不敢再瞧不起眼前人,认真回答。
“好,我知道,有劳你了。”骋伟谢过朱主任,走到一边,手机拨个不停,立即动用所有关系,直接找到那位专家导师夫人,专家爽快答应。
手术室里,两块屏幕似的墙壁十分显目。
本医院知道的医生都闻声到手术等待观摩,后来越来越多,为不影响手术进程和手术室消毒隔离,院方决定在会议室转播手术和专家会诊经过。
起初骋伟不同意,后来院方保证不分开病人姓名,而且第一个转播画面骋伟看了,画面上,除了一个手术窗之外,看不见心桐的任何部位。便答应了。
医院会议室里,同样准备两面屏幕,并排挂好。惹大的会议室,座无虚席。除了本医院的医生,外医院也有闻声赶来的医生。
二十分钟后,画面开始转播。
手术视野清晰的画面传过去,切乐夫专家为朱主任一一指点,甚至于如何动刀,如何结扎,都讲得清楚明白。
切乐夫专家和蔼可亲,说话十分幽默。手术之前,朱主任很紧张,手术开始之后,反而恢复常态。仿佛专家就在身边指导,他跟着他的步骤走就行。接近尾声,他已经敢与切乐夫专家商讨其中一二。
“嗯。”“不错。”“很好。”“就这样。”切乐夫喜欢鼓励,手术中,这几个词说得最多。
轻松愉快中,完成最重要的步骤。
手术结束,朱主任仍沉静在与切乐夫的交流中。他坐在手术室一张小椅子上,闭着眼睛,假设专家仍在身边。回味手术步骤,细节均不放过,揣测切乐夫专家这样做的用意。
“朱主任,不去洗手?”助手捅捅他的胳膊,“真有你的,这样的人物,你都能请得动。”
“不是我请的,是人家请的。”朱主任叹息,“我们这种人能请得动那尊大佛?恐怕我的导师也请不来吧?”他的导师是国内出名的大夫。
助手陡然兴趣高涨:“朱主任,那病人是谁呀?这么牛逼。”
“我不认识。我堂哥送来的,嘿嘿……我还怨堂哥送这么一个难缠的病人来,没有想到,他送我一个宝。”朱主任说,“那病人丈夫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你问问你堂哥,不就知道了。”助手说。
“问了,他说是他的病人。他就是那种烂好人,只要病人有一点生命危险,就巴巴地把病人送来,像自己老爹老妈似的,守在人家身边。这一次……一样。”朱主任说,“来了就找我。给我带多少麻烦。说了,他不听。”
“好医生。”助手竖起大拇指。
“竖什么竖?像他学习,对病人好一点。”朱主任白了他一眼,接着朱主任又说,“你说,我怎么谢谢人家?”
“他们那种大人物级别的,你送他任何东西,他们都不稀罕。”助手撇撇嘴。
“你脑子进水了?我为什么谢他们,我谢我的堂哥。”朱主任又白他眼。
助手想说,你脑子才进水了,但是他不敢。
“刚刚还说人家找你麻烦,眨眼功夫又要去谢谢人家,谁知道呢?”助手嘀咕。
“走,我们回去下医嘱。”朱主任起身。
今天手术得心应手,非常顺利。对于术后用药,切乐夫专家也给他许多建议。
对于这个病人的恢复,他非常期待。他甚至有关病人陈旧性脑损伤丧失记忆恢复,也请教了切乐夫专家。
他决定按照专家的意见一试。病人给他一次难得的机会,他得还人家这一份人情吧。
心桐手术后,安置在重症监护病房。重症监护病房不准家属陪伴,但医院给骋伟开了特例。
骋伟守在妻子身边,注视她头顶包扎结实的绷带,心里忐忑不安。
绷带下面是心桐的生命中枢—大脑,只差一点点,他说不定永远失去她,好险!
他不敢想象那个如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心桐!心桐!快点醒来!”让他确定她安好。
骋伟一直握着妻子纤瘦的小手,抚摸她手掌粗糙的老茧,一块块,刺痛他的心头,他阵阵心酸。
他张骋伟的妻子,手掌上尽是劳作的厚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