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喜欢吃鸡翅,妞妞喜欢吃这东西。”骋伟抬眼望一眼心桐,心里嘀咕,这女孩跟妞妞相似的地方真不少,幸好她不是妞妞,否则这辈子都要被她捏得死死的。他才不愿意妞妞长成像她那般没心没肺,飞扬跋扈。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心桐好像没有他以为的那样不堪。
妞妞!一想到那个四肢如藕节,脸蛋浑圆,说话嗲声嗲气,喜欢讨好买乖,偶尔出其不意的让你哭笑不得的胖妞,心里某一根神经就开始抽动。十几年过去,他对那个小女孩的牵挂有增无减。至于找到她怎么样,他从来没有想过。
在梅镇生活的时光太美好,已经深刻到他的骨髓和血肉,与他的人生融在一起。
蔡老师做饭手艺一流,小骋伟经常赖在她家和妞妞一起吃。妞妞人小食量大,吞咽速度快。蔡老师说,她以前吃饭慢,都是大人喂,一碗饭要跟着她,在门前小院子里跑十几个圈才塞进她鼓鼓的肚子里。自从骋伟搬来后,饭菜突然就合了她的胃口,跟骋伟抢起来。
妞妞家门前有棵大杏树,树高叶密,是夏天两家人纳凉的好地方。
那一天,天气很热,蔡老师和骋伟妈妈肖绮菲从家里搬来两张长椅,坐在在树下纳凉谈心,亲亲热热地聊着家庭唢事。
肖绮菲对蔡老师说,妞妞太可爱,小粉脸看了就想咬一口。
两个大人说了许多,妞妞充耳不闻,唯对这一句听得特别认真。
“咬一口?”小妞妞迷糊不懂,心想小孩是吃的东西吗?好吃吗?她拉拉身旁正在啃红烧鸡翅的小骋伟,奶声奶气,“骋伟哥哥,小孩比鸡翅好吃吗?”
小骋伟“噗”地一声,到口的一块鸡肉全喷了出来,“小孩子不能吃。”他撩起她的下摆擦试嘴唇细屑,应该这个动作经常做,小女孩才毫不介意。
“以后不准说这种混话。”他教训她。
“刚才肖阿姨说想咬我。”妞妞嘟起红润的嘴唇,不高兴。
小骋伟嘴巴张成“O”型,一脸的不可思议。妈妈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咬她?
“我没有骗人。”小妞妞红嫩的小嘴巴噘得很高,见骋伟神游不语,突然,她双眼亮晶晶,委屈的小脸变幻莫测,谄媚地贴近骋伟,“小哥哥,鸡翅好吃吗?”她的一份已经吃完,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骋伟手里色香齐全的鸡翅。
“好吃!”骋伟故意猛咬一口,逗她,“你别想。”
妞妞馋涎欲滴,看鸡块被骋伟大口大口地啃噬,一点点地减少,他不给她,她人小又抢不到,鼻子眉毛皱成一团。
忽然,她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又转,俏生生地大声喊:“骋伟哥哥,你看天上是什么东西?”
骋伟、蔡老师、还有肖绮菲,闻言纷纷抬头望天,万里晴空,阳光灿灿,只有几朵白色浮云慢悠悠地在天际边漂动。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哪有值得他们大惊小怪的东西?小骋伟震惊,慌忙躬身护住自己的短裤,小妞妞立即纵身一跃,敏捷地抢过骋伟手上鸡翅,跳出三米开外,笑嘻嘻地啃着鸡肉,对他作尽鬼脸。
阳光照在她比天使还纯净的小脸上,粉红透亮,荧荧泛光。笑意溢在眼睛里,亲吻过鸡翅的嘴唇油光可鉴,红润发亮。小胳膊小腿裸露在烈日下,更加雪白。整个小人如洋娃娃般可爱,炫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蔡霞玲,快还给哥哥!” 蔡霞玲是妞妞大名。蔡老师大喊,欲上前抓她。
“蔡老师,别伤了她。妞妞,快到阿姨这来,不能让太阳把皮肤晒坏了。”肖绮菲喊。
妞妞踌躇半天,不过去。阳光太烈,妞妞的额头已经泛起细碎的汗珠。
骋伟早已整理好小裤头,他冲到她的面前,双手一张,从胸前一把抱住她,使劲向上耸了耸,她双脚即离地面几寸。他强行把她抱到树荫下。
阳光透过树叶,射在她身上,留下斑驳的阴影。她继续啃鸡翅。她妈忍不住摇头,肖绮菲却揽她入怀,她太喜欢这个孩子,无论她做什么,都动摇不了小东西在她心目里可爱又美好的形象。
十几年过去,许多事情却像昨天发生一样,画面依旧那么清晰生动。
“发什么愣?干活呀。”心桐单指敲敲他的后脑勺。
他定定神,卷起衣袖,准备劳动。转身看见她从带来的行李包依次翻出锅碗油盐,甚至连小菜都翻出了五六样。这个臭丫头,说“什么烧饭非常麻烦,买锅买碗买菜加上烧菜烧饭,麻烦不是一点点”,原来她这一翻话,是说给他听的,不需要做的。
“家里没人住,放着容易坏。我就全带来,也方便。”她不以为然地说。
本来蓄积满腔恼火的张骋伟,因为她这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顿时烟消云散。他每次看见她都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想到她的处境,人前张扬,人后该怎样的辛酸?
骋伟冲她故意大声侃道:“你什么都带了,那扫把和拖把也带了吧?”说完独自闷笑。
心桐闻声微怔,“哦,那个不好带。”心里却想,那个才不带呢,偶尔回家还得用。
“你去买!”她命令道,摸摸口袋,略沉思片刻,不好意思地又说,“那个……那个……钱你先帮我垫着,发工资后再还你。”
骋伟明白,默默离开,心里泛起一股酸意。他一直以为自己最不幸,与她相比,他的不幸只不过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