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面馆出来,西边天空中堆起厚厚的灰白色云层,风起云动,一层层向头顶推进。
“要下雨了。”心桐望着变化多端的云朵,想到自己住所还未租到,下雨天行李必须从好心的大婶那里取回来,拖着它更不好找房,有点小烦闷。
“天这么冷,要下也是雪。明天再找房子吧。”骋伟看看抱着双肩的心桐,知道她在为租房犯难,主动说。
“我今晚没有地方住。”她说,转身对着他,“你回去吧,我一个再到那里看看。”
“走吧。”骋伟伸出右手,随便划出一个请的动作,心桐不客气,领先迈步。
骋伟默默跟在她后面。
她感觉到骋伟并没有离开,回望他一眼,甜甜一笑。两双眼睛比一双眼睛看东西肯定要快些,再说有这么一个男同胞在身侧,安过全系数大。她不会矫情地要把他赶走。
两个人重新回到刚刚来过的房产中介,小青年殷勤地替心桐介绍,竟然为她找到了一小套单身公寓,房子很小,不过二十平米,但麻雀虽小,五脏具全。二十一楼,装璜也好,她很满意。
“月租一千,首选预缴五个月。”小青年报价。
“五千?”她口袋里只有借来的三千,为了这三千,她求了好几个同学。
心桐暗惊,却表现得毫不在意,找理由换房:“离亿伟太远。”
“这还叫远,小妹妹,转两个弯就到了。”小青年苦脸。
“也贵了。能不能便宜点?”心桐又吐出一句。
“这里的出租价格早就涨出好几百,我出的是涨价前的价格。不能再少。”小青年不松口。
“我们走吧。”心桐嘴里说着走,眼睛却还在房子里打转。
“就这套,我先替你把预缴金付了,你上班发工资再还给我。”骋伟在他们一进房子时,就注意到她眼睛里闪亮的精光,猜想她找茬的原因。
房子定下来,办完手续,心桐第一时间想到行李。骋伟有车,又主动帮她拧起两大包东西。下车后,心桐乐开了花,只挎着一个小包跟在在他身后。
两人再次到达楼梯口,愣了,楼梯口关闭,显眼处横着一个长方形警示牌:楼梯故障,正在维修,敬请谅解。
"上吧。"心桐片刻发怔,很快催促骋伟,领先走到楼梯口。
骋伟四周扫扫,见过往行人皆自觉地从楼梯上下,手中的行李不自觉地沉重好几倍。这女孩,东西这么沉,这么多,把家都搬来了吗?
“给我。”心桐见骋伟迟迟不动,回头欲拉过自己行李。
他是个有始有终,言出必行的守信之人,自然不给她。
看着骋伟额头渗出细碎的汗珠,心桐暗自庆幸自己捡了一个好劳力,那两个大行李,她在平路上拖行都十分吃力,上楼岂不要脱她一层皮?
“累了吧?”心桐谄媚地笑,那笑容直叫骋伟恨得牙痒,皮笑肉不笑。二十一层,她竟然心安理得地不帮他一下。幸好他在国外曾接受过各种体能训练,否则到最后定要跪着移上去。
“不累。”他从鼻腔里哼出两个字。
“晚上,我再请。”心桐说,停顿片刻,见骋伟面露满意,调皮地伸出食指,摇了摇,接着说,“不过有一个小条件。”
“什么条件?”骋伟冷眼,忍不住好奇。行李已经上楼,工作好她有。借钱?
“你把房子收拾好。”心桐毫不犹豫地开口。
“你……”骋伟气结,把他当佣工当上瘾了。这个女孩的心是宽?还是性格太大条?以为别人为她做事理所当然。这种人,两个字,自私!下次再也不要靠近她。
而下一秒,骋伟动心。
“我烧饭,在家吃。”她说。
刚到宁海,过去的朋友未来得极联系,新朋友又没有交上,晚上没活动,回去也是做宅男,不如在这里混一餐。
在国外几年,虽然住所固定,但他的心总是漂浮不定,灵魂深处总感觉自己失落了生活中最温暖的一个家。回国后,与爸爸见面都在饭店,每次都是奢华大餐,都是亮丽耀眼的饭店制服小生或者小姐立在身后,过分殷勤的笑脸千篇一律,更无半分家的感觉。爸爸的那个新家,至今他未踏入一步。爸爸不提,他也不想。唯一让他感到温暖的外婆家,因工作关系,也难得去几次。听到心桐说“在家吃”,一股暖意忽然温润心间,家常便饭,给长期在饭店和食堂糊口的张骋伟一种全新的期待。
“怎么样?”见骋伟半天不语,心桐先急了。烧饭跟打扫卫生相比,她选择前者。
骋伟注视她表情,好奇她迫不及待的心理,故意拖延时间,迟迟不表态。
“那你烧饭,我打扫卫生。”她担心他转身离开,反正自己要吃饭,多加一点米容易,没有人收拾房子,那她吃亏不是一点点,“烧饭非常麻烦,买锅买碗买菜加上烧菜烧饭,麻烦不是一点点。”说完笑嘻嘻地看着他。
骋伟嘴角轻勾,咧嘴讥笑。她脸皮可真厚,叽叽喳喳说了一通,好像自己怎么照顾他似的,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人家是替她做事,敢情把他当成了家庭成员。家庭成员?骋伟吃惊,自己怎么无端地跳出这种毫无边际的想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理智的脑袋什么时候也被这个亲疏不论的野丫头搅晕,听她指手画脚。
“你烧,我不会。”骋伟早在几岁的时候就帮助妈妈烧饭,在国外也时常自己动手。烧出来的菜谈不上好吃,但也不难吃。
“烧一盘鸡翅。”他突然说。这是妞妞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在梅镇时,妞妞母亲经常买上整袋的冷冻鸡翅存在冰箱里,到了节假日,烧上两大盘,一盘送给他家,一盘自家吃。那个贪吃的小胖妞,经常把自家盘子扫空后,就奔到他家,分吃他那一份。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最喜欢吃红烧鸡翅?”心桐跳了起来,疾步冲到他的面前,兴奋得像一只刚下了蛋的小母鸡,差点没有扑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