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这次你可真的遇到对手了!”
练夫人轻轻笑了,语气里竟然有着一丝幸灾乐祸。
练承明神色有丝尴尬,不过面前这位姑娘的感知确实超过了他的想象,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也有被人看的如此透彻的一天。
“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那么摆在你面前的便只有两条路。第一,帮我留下练天;第二,被我囚禁起来。”练承明神色突然变冷,说出的话同样是毫不留情。
“囚禁?我想这个囚禁,应该不是像练夫人一样,只被关进一座宅院那么简单吧?”翩然神色依然平静。
“我不会让人将天儿从我身边带走!他的亲生父亲不行,谁都不行!”练承明语气十分强硬。
“世伯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别人来带走他,练天迟早被你逼的离家出走!你想用婚姻绑住练天,可你知不知道,不幸福的婚姻会让一个人走向穷途!练夫人的教训,你还没看够吗?还要练天步上后尘?”
易翩然也倏然皱起眉头,这个练承明还真不是一般的固执,不过他这样可起不了什么作用!练天已经被他和他师傅的矛盾搞得两头为难,再这样下去,迟早精神崩溃。这人还不知不知道觉悟,还要怎样呢?
“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决定就好,不用管其他的!”练承明明显有些恼羞成怒。
“很抱歉,我只会站在练天这一边。”
“那你就是不肯帮我了?”练承明脸色一沉。
“世伯若是如此一意孤行,迟早走上毁灭之途。”翩然冷冷道。
“毁灭?哈哈哈!早在二十二年前,我的人生就已经毁了!如今我只剩下天儿了!谁要跟我抢他,我就跟谁血拼到底!”练承明突然大笑,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你还有练夫人,不是吗?”翩然突然出声提醒。
练承明看了看一旁的妻子,淡然道:“我与她,不过是孽缘一场罢了!”
练夫人听了此话浑身一颤,眼泪滴滴答答就掉落下来。“明哥,这么多年,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怜惜吗?”
练承明沉默着,他不看练夫人,也没有一句解释的话。这让练夫人内心更加的痛苦不堪,她双手捂住脸颊,呜呜的哭泣起来。
二十几年的夫妻,他竟然用孽缘两字就轻易概括了吗?
“你还是忘不了唐叶,是不是?就算我为你付出再多,也比不上唐叶的一根头发是不是?”
她心碎的质问着,可是心里早已知道答案,练天的生母唐叶,是练承明心底的一根刺,谁若试图拔出,就会让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是她太傻太天真了!她以为时间可以抹掉练承明心底的伤痛,可是二十年了,她把自己的青春和人生全都搭进去了,换来的竟然只是一句孽缘?
太可笑了!她为什么还会期望练承明会被她感动?他的心,早跟着唐叶一起死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她竟然心甘情愿的跟了他半辈子!
悲哀啊,她为自己悲哀,为自己不幸的遇到这样一个男人而感到悲愤!
“果真是孽缘。”翩然亦点头道。
练夫人听了这话立时火气直冲,这个丫头是在笑话她吗?她一把抹去泪痕,刚要发作就被易翩然接下来的话语消去了一半怒火。
“我说的是唐叶,练天的生母,被这样一个冥顽不灵的男人纠缠着,还不叫孽?”
“你说什么?”练承明一掌拍在桌子上,掌力之重竟直接将桌角拍下了一块。
翩然淡淡瞧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回道:“唐叶不爱你,你不知道吗?”
“闭嘴!你这臭丫头知道什么!”练承明面沉如水,几乎要吼出来了。
“我知道的是不多,可我看见的是唐叶为胡道之生了儿子,跟你呢?只怕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人吧?”翩然昂首与练承明对视,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
“胡说!小叶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是胡道之那个伪君子抢走了她!他才是该死的那个人!”
练承明再次怒吼道,本来挺英俊的脸扭曲的不复原貌。
“练承明你清醒一点吧!胡道之和唐叶才是两情相悦的!就因为你一味的纠缠才让唐叶陷入痛苦的抉择中!如今你还要将这份痛苦加诸在她儿子身上吗?为什么一定要去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做真的让你很痛快吗?”练夫人再也忍不住突然上前一把揪住练承明的衣襟,拼命的摇晃着他。
练承明紧紧瞪着易翩然,脸色阴晴不定,突然他一把将练夫人推倒在地,右手陡然抬起,一条银晃晃的锁链从他袖中飞出,牢牢的将易翩然捆了起来。
易翩然只觉浑身一紧,便再也动弹不得,她抬眼望向练承明:“世伯就这样将我绑起来,怎么向练天交代?”
“本来我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的,是你不识抬举!至于天儿那里,不劳你费心!我会告诉他,你受不了我的言语侮辱,自行离开练宅了!”练承明冷冷道。
“伯父想的好周全,可是你就这么确定练天会相信吗?”
“我会想办法让他相信。”
“世伯将我捆起来,不外乎是想给练天和那位郭小姐一个独处的环境,可是我若平白无故消失,依练天的脾气会善罢甘休吗?哦,忘了告诉世伯,练天是在夹界里找到我的,在夹界里我们曾经患难与共过,我也曾答应过他,跟他回有道城。如果一个小小的借口就能糊弄住他,他也不叫练天了!他知道我会信守承诺,所以绝不会相信你的!”
虽然被捆绑着,易翩然脸上却没有半点慌张。她从容的话语让练承明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丝担忧。他很清楚易翩然说的一点都没错,练天不会轻易相信他的,他对这位易姑娘这样用心,显见对她的感情已超过朋友界限,她若离开,只怕他要天涯海角去寻她。可若留下她,必然是大患。因为她并不愿意帮他,所以他必须让她没有后患的消失。
“打个赌吧!世伯。”翩然清楚的感觉到练承明内心的挣扎,她却轻轻笑了。
“你要赌什么?”练承明诧异的望着她,不知道这个姑娘为什么这时候了竟然还能如此恬淡自如。
“不用你绑,我这段时间会躲在静心宅里不露面,你可以随便找理由向练天解释,当然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我会给练天留书一封,让他对我彻底死心。然后我们就来赌一赌,他会不会依照你的意愿娶了郭琴心?”
“你这样做有什么用意?”练承明紧紧盯着易翩然。
“如果没有我他依然不娶郭琴心,那就是说,他的心结不在于我,而世伯绑不绑我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练承明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他犹豫了下才点头道:“好,那就赌一赌,如果天儿愿意娶琴心了,你又如何?”
“如果真是那样,我会祝世伯一家团圆幸福,然后自行离开,不会再回来。”
“真的?”练承明不敢相信,这丫头这么聪明,会这么轻易被打发了吗?
“绝不后悔!可是如果一切如我所料,练天不娶郭琴心的话,那世伯以后都不许再勉强他!你可做的到?”
“好!若是我赌赢了,你就要离开练家,永远不许再见练天!”
“好。我现在就给练天写信,世伯可以放开我了吧?”翩然平静的眨了下眼。
练承明看了她许久,终于抬手弹射出一道白光,解了她的锁链。
“纸笔呢?”翩然抚了抚被锁链勒的有些发疼的手臂,这才问道。
“你跟我来。”
练承明看了她一眼,随即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跌在地上神情呆滞绝望的练夫人,轻声道:“灵柔,你可以从静心宅搬出来,不过你知道我的底线,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宋灵柔却是再次捂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别伤心,其实世伯也不是一个绝情的人。”翩然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练夫人肩膀。
“你不用安慰我,我早已经习惯了!”好久后,练夫人才止住了哭泣,黯然的站起身,携着满身的落寞慢慢的向门外走去。
“我并不是安慰你。”翩然望着练夫人的背影,喃喃道。可惜宋灵柔已经走出门去听不到了。
易翩然轻叹了一声,她能感觉到练承明对宋灵柔并非无情,可惜固执的本性和残酷的现实让他没有办法清醒。宋灵柔感受不到丈夫的爱所以悲痛欲绝,而练承明似乎连自己都没发觉他对发妻有着莫名其妙的情愫,很细微,却已经在他心里萌芽。
这是好事,两人若无情,再怎么撮合也到不了一起,可是两人若有情,即便对立如仇敌,也有可能化解。爱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人心甘情愿的付出所有,也能让一个人坚固的心理防线瓦解成灰。如果有那么一个契机,这两个人也许能摆脱旧日的情仇,重新开始。
不过,这是后话了。当前最重要的,是练天的终身大事,既然答应了他,总不可能看着他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赌,是揭开练承明真实面目得第一步,而且翩然坚信,她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