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伯故意支开练天,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吃完了饭,易翩然并没有拍拍屁股走人,虽然她挺不情愿留下来的,可是她知道,练承明有话对她说。
“你果然冰雪聪明,”练承明目光深沉的望着易翩然,“不过就算我很欣赏你,我也不会同意你和天儿在一起。”
翩然淡淡眨了下眼,从容不迫的道:“哦?世伯以为,自己能左右的了练天吗?”
“哼,我知道那小子的脾气,看起来随和,其实最是倔强,不过我养了他二十几年,难道还不知道他的弱点吗?”练承明轻哼一声,脸上却是自信满满。
翩然轻叹口气,“伯父知道练天为什么要带我回来吗?”
练承明冷淡笑道:“他跟我说喜欢上一个姑娘,非她不娶,可我不相信!他拒绝了我给他安排的婚事,我知道他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回有道门去而已!”
“难道他不该回有道门吗?你这样死扒着天儿有什么意思?”
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一直做壁上观的练夫人突然抬眼瞟过来,眸光森然。翩然敏锐的感觉到一股怒火在练夫人心里熊熊燃起,可是为什么?
她知道练夫人和练承明面和心不合,可是究竟问题出在哪儿,她一时还搞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练夫人对练天也是疼爱有加的,可是如此爱子情深的两个人又怎么会意见不合?
“你该回静心宅了。”练承明神色一暗,淡淡道。
“我的心早就没了,还需要静吗?”练夫人冷笑道。
“灵柔,易姑娘在此,不要胡说。”练承明警告的眼神扫过练夫人。
“胡说?我是不是在胡说你心里很清楚!这么多年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天儿迟早会离开你,你到现在还看不透吗?”练夫人声音凄楚,语调里竟然还隐隐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
“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你只要安静的待在静心宅思过就好,其他的最好不要管!”
练承明抬头看向发妻,眸光中闪过一丝歉疚,却很快消失。
“思过?我有什么过?”练夫人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我爱我所爱的人我错了吗?我维护我所爱的人我错了吗?我拿走他身边让他痛苦的东西我错了吗?……”
“够了!宋灵柔,别让我再恨你更多!”练承明眼神突然变得疯狂起来,他盯着练夫人,像是想要狠狠扼住她的咽喉一般。
“恨我?原来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笑话而已!既然你这样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还要娶我?练承明!你就是个滚蛋!”
练夫人犀利的目光与刚才面对练天时的慈爱判若两人,此时的她,浑身充斥了愤怒与嫉妒的火焰。如果她还持续着这种状态,不必有人扇风,只怕过不了片刻,她便会将自身焚尽,崩溃疯癫。
练承明气息沉重,胸膛一起一伏,明显也是被挑起了熊熊怒火,对于这个发妻,他从来都是头疼至极。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娶了她?
“很好,本来天儿回来,我是打算让你自由几天,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现在就可以好好的回静心宅去!天儿的事,我自会处置,不用你操心!”
“哈,哈哈哈!”练夫人突然疯了似的笑了起来,脸上表情复杂。忽尔,她止了笑,冷冷的道:“练承明,你关了我这么多年,你把天儿留住了吗?从那个人踏进练家开始,我就知道,你早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闭嘴!”练承明突然眉头一皱,扬声喝道:“来人,送夫人回静心宅!”
“练承明!”练夫人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你除了关着我你还会做什么?有本事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算了!你这个懦夫!”
“不要逼我。”练承明脸色阴郁,一字一顿的道。
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像是习惯了这种场面,面无表情的一左一右架住练夫人,就要将她拖走。
本来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的易翩然却突然身形一动,抬手就是两记手刀,砰砰两个丫鬟应声而倒。
这一下,不仅是练承明,连练夫人都忍不住瞪向易翩然。
“我倒不知道,易姑娘竟然也是身手不凡!”练承明震惊的望着易翩然,冷笑一声。她刚才一直低头不语,他还以为她被他们夫妻两人吵架的场面吓到了,可是如今看来,明显了不是如此。这姑娘对他和发妻之间这种貌合神离的关系一点都不惊讶,只怕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不明白,她不过才进练家一天而已,到底是如何知晓的?
“世伯过奖了,翩然这点微末功夫,那入得了世伯法眼。”
“你为什么要救我?”练夫人忍不住问道。她从见易翩然第一眼开始,就不由自主的对她好奇,她性子虽然冷淡,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总给人一种能洞察万物的睿智之感。
“翩然拙见,既然是谈孩子的终身大事,父母皆应在堂才对。虽然――”翩然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眼光淡淡扫过面前二人。
“虽然你们并不是练天的生身父母。”
喝!练夫人吓得退后一步,伸手扶住桌沿。
练承明也不敢置信的转头望向易翩然,神色凝重,他缓缓站起身,一字一顿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简直是匪夷所思!这件事情,在练宅是一个天大的秘密!除了他们夫妻,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丫头究竟是打哪里听来的消息?
练承明眸光一闪,突然厉声问道:“你是有道门的人?是胡道之派你来的?”
翩然看了练承明一眼,淡淡回道:“世伯不用紧张,我不认识胡道之,也不是有道门的人。”
“我不相信!练天非我亲子之事,除了我夫妻二人,只有胡道之一个人知道,你若不认识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练承明紧紧盯着易翩然,浑身的肌肉不自觉紧绷。
这些情绪变化自然逃不过翩然法眼,她平静的走回原位坐下,这才不紧不慢道:“看来世伯跟练天的师傅旧怨很深啊,练天告诉我,你和他师傅素不相识,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如果素未谋面,对于一个救了自己儿子性命的恩人,意见再大,也不会达到仇视的地步!所以,唯一的理由就是――胡道之才是练天的亲生父亲!你是怕他把练天带走,所以才会对他那样仇视!死也不让练天继承有道门!”
练承明呆立当场,深埋了二十几年的秘密,一朝被人揭破,他唯一的感受竟然是恐惧。他紧握在身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浑身的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嚣着:杀了这个女人!杀了这个女人!只要杀了她,练天便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他眼睛微眯,心念转动之间脸上杀机毕露,紧握的右手突然变拳为掌,内力悄然涌上掌心,只要他挥出去,背对着他毫无防备的易翩然必死无疑!
练夫人倒抽一口冷气,她清楚的看到练承明眼中的杀意,她也知道他在乎儿子在乎到了什么程度,他绝不会允许有人来破坏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谁都不行!
她想要出声提醒浑然不觉的易翩然,可是练承明的手掌已经悄无声息的抬起。
“世伯要杀人灭口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易翩然突然身形一动,轻巧的躲开了练承明挥来的一掌。
“你!”练承明惊了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打中?以他的功力,应该不至于落空才是!看易翩然刚才的身手并不像是什么武功极高之人,这究竟怎么回事?
“世伯不必惊讶,我天生五感超过常人,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击不中我,就不要再试了!你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不是练天的生父吗?那是因为我感知到你们身体里差异的血脉气息,有血缘关系的人,血脉气息是极其相近的,而你跟练天……”
翩然没有再说下去,但她知道练承明已经明白。
“除了浮云城,你还是第一个我在城界里遇到的身怀异术的奇人。”练承明望着易翩然,脸上已不再有杀意。因为他也知道,要杀这姑娘,可并不是那么容易。
“你是靠血脉认清他们父子的关系,那我呢?你就这么确定我不是天儿的生母?”她虽然曾经做过错事,可是自认对练天并没有亏待过。
“夫人对世伯如此情深,又怎会做那红杏出墙的事?更何况,您对练天是真正的疼爱,这一点,翩然倒认为,世伯的所作所为尚不及您。”易翩然看着练夫人微微笑道。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位敢爱敢恨的练夫人很有好感。
“你听听你听听!二十几年的夫妻,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清楚!练承明,我真是白嫁给你了!”练夫人白了练承明一眼,娇憨抱怨之态竟如少女一般。
易翩然看着略有些尴尬的练承明一眼,随即道:“世伯还要将夫人关回静心宅吗?对于一个深爱你的女子而言,这样未免太过残忍。”
“你并不知道事情始末,妄下定论未免可笑!”练承明虽然也震惊易翩然的心思敏锐,却还是固执己见。
“世伯要我知道什么始末呢?是你与练天生母之间的纠葛,还是您为了收养练天被迫娶了练夫人?或者是练夫人因为嫉妒伤了练天?还是练天的生父为了保护练天而执意要带走他?”
易翩然淡淡眨了下眼睛,全然不理练承明已经愕然说不出话来的神态,继续道:“世伯,您,又究竟在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