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日楚文胥问她,是不是非要回去明国,可不可以在楚国留下的时候,阿喜是犹豫的。
她好不容易和楚文胥确定了感情,今日的生辰更是过得开心无比,她多么的想,也可以在楚国留下来,和楚文胥多待上一段时间,她甚至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可以看见他。可是现在,她却连她站在这楚国的土地上都觉得羞恨不已,只恨不得能够赶紧回到明国,远离楚国这个伤心地,远离这个连感情都可以利用的男人。
她知道剑七和韩家暗队的人就在宅子外头等着她,只要出了这个宅子,所有的一切便都可以远离了,这些不该发生的,她也一定可以慢慢的将它放下了。
只是阿喜还是没有想到,想轻松离开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文胥这个宅子里虽然没有多少下人,可是各个却也武艺高强警惕得很。
剑七即便再小心,可若是在外头跟踪也就罢了,如今堂而皇之进了这宅子,却还是暴露了他的踪迹,只一会子宅子里头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阿喜才刚跑出了院子,便瞧着一行人朝着楚文胥的书房里跑了过去,没一会儿楚文胥的书房打开了门,楚文胥和冯叔从里头走了出来。
阿喜就这么遥遥地望着远处的身影,这么远的距离,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得见他在俯身听着那些手下的禀告,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情也不知道他在说着什么,只是他的模样却还是那般深刻地印在她的脑子里。
她知道,如此一别千里相隔,再见便不知会是何日,可终究,她也一定会忘了他的模样吧。
她想着,身后也是一阵异动,剑七不知什么时候快速地跑到了她的身前,神情较之刚才也紧张了许多,“少主,是属下疏忽了,这宅中武人甚多,属下已暴露踪迹,少主这就随属下速速离开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嗯,我们走。”阿喜点了点头,已经下定了的决心,自然不会在这关头上改变,何况如今剑七的踪迹已经暴露,再犹豫下去,他们就都走不了了。“马车就在外面吗?”
“在后门小巷。”剑七语气急的很,恨不得所有的话都能在一口气里头说完,“属下会将楚太子的人往前门方向引,少主便从前面的院子穿过去到后门即可,那里有人接应少主。”
“那你怎么办?”
“少主不用担心,属下自有离开的办法,待属下甩脱他们再行与少主汇合。”
剑七应了一声,也不再迟疑,拔脚就要离开,阿喜却是一下子将他拦了下来,“不行不行,楚文胥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你这样做太冒险了。”
阿喜说着,朝着剑七之前指的方向看了看,忽得眼睛便是亮了起来,“前面的院子是吗?你随我一起去,我有办法可以拖延住他们的时间,不必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犯险。”
“少主有办法?”剑七皱了皱眉头,并也不是不相信自家主子,只是此等危急情况,若是办法行不通,怕是大家都走不了。
但阿喜的语气却是坚定得很,由不得剑七有丝毫拒绝,便是朝着前头院子的方向扬了扬下颌,“快走吧剑七,你要相信我,再晚一点我们真的走不了了,趁他们还聚集在楚文胥那边,你现在速速去找一堆小石子,我到前面院子里等你。”
“好。”阿喜如此说着,剑七也终于不再犹豫,点头应了一声,便是朝着一旁跑去。
阿喜也不迟疑,小跑到了前头的院子去。
倒也不是她非要逞强什么的,只是恰恰好剑七指的那个院子,便是之前她发现有许多韩烨留下的兵道之书里的机杼之物的院子,那里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自然也能有个七八成的把握。
尤其是,连飞火流星都在里头。
阿喜对飞火流星是最熟悉的了,这玩意她从小就喜欢做着玩,想当年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就是被自己用飞火流星拦在了苏家村的林子里,不过那家伙厉害地很,一下子就能识破自己的飞火流星,将它们尽数砍坏了。
如今,正是再次将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院子里的飞火流星跟她之前学着兵道之书上做的虽稍微有些不一样,但大抵上的构造和原理都是差不多。这机杼有些年份了,机关都有些僵硬,阿喜将它们调整了一下,撑上个一时半会还是可以的。
剑七很快就找了许多石子来,阿喜将这些小石子放在了机杼上细长的机关道上,这飞火流星其实就相当于小型木质的连发炮塔,它机关相连,可以将机关道上的石子连续地抛出去。
只是这个机关若是用这种小型的木头还是很容易实现,但是要用在铁做又笨重不已的巨型炮塔上,会有太多的因素要考虑,并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事,阿喜也试验过很多次,但稍微做大一些就很难做到连发了,想来当初韩烨在这儿也是为了好好地研究这个飞火流星。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只需要拖延住楚文胥他们的时间,总该是够的。
阿喜也不再多想其他,只赶紧弄好了飞火流星,补充完所有小石子,再将机关闸一打开,机关道上的石子往下掉到弹道上,立马被弹出去,后头的机关轴受了力又回到原处,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其实跟连发弩的内里也有着微妙的相同。
就这么被阿喜一弄,那飞火流星立马不断地开始向着前头弹出石子去,这院子一排摆了好几个飞火流星还有两三把连发弩,阿喜将他们放在了一起,都朝着后头追上来的方向发射着石子和箭弩。
只看着他们密密麻麻地朝着那边射了过去,阿喜才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剑七利落地喊了一声,“快走。”
“好。”剑七看着这些,也终于是明白了阿喜的办法是什么,眼睛微微地亮了亮,不得不说,对于通往这个院子只有那么一张院门的地势,这几样小东西,的确是可以拖延不少的时间来。
他想着,当下也不再犹豫,带着阿喜一起便是往着后门的方向跑去。
这头的动静一下子变得喧闹,楚文胥那头听着,也都是急急往这头赶了过来,可是到了这头,只能看到阿喜最后钻入院门的身影,想着要追上前去,只刚到了这边院门,那密密麻麻的石子和箭弩却是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楚文胥身边的一个亲兵眼疾手快,迅速地用手里的长剑将弓弩挡了过去,便是护着楚文胥躲到了一旁的院墙后,“太子,他们动了那院子里的机杼,从后门跑了。”
楚文胥的脑子里却只有刚刚阿喜毫不犹豫离开的身影,他眉头死死地皱着,丝毫想不明白阿喜为什么突然会离开,明明他已经决定要将苏大安带回去京都,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跟阿喜讲清楚,明明晚上的时候他们在一起还那么开心,他吻着她的额头说着明天见,可明天都还没有来,她却这么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的身边。
甚至于,还为了拖延住时间,用石子和箭弩来攻击他们,她难道丝毫也不怕了这些东西会伤着他吗,她怎么能做到如此狠心?
楚文胥这会子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眸子一睁看着面前的人,“追,速速将阿喜追回来。”
“是。”那些亲兵听着,纷纷应了一声,想要朝着院子冲过去,可是那些石子和弓弩不断地朝着这边射过来,院门却也只有这么大,他们连前进都很困难。
“走前门,前门!”楚文胥又是喊了一声,那些个亲兵听着命令,挡开了面前的弓弩,便是朝着前门的地方冲了过去。
只独独楚文胥和老冯却是停留在这儿,老冯看着楚文胥脸上的神色,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文胥听着耳边弓弩和石子不断射出来又落到地上的声音,第一次觉得他那颗好似已经死过的心竟也会觉得疼痛,那些弓弩也似乎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狠心地扎在了他的心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弓弩和石子终于是停了下来,一旁的老冯喊了楚文胥一声,楚文胥才回过神来,有些木然地朝着院子里走去,停留在了那些机杼面前,眸子微微地紧了紧。
他想不出为什么阿喜会突然改变了主意离开自己,他现在的脑子里只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来。
那个声音清清脆脆,像是泉水叮咚一般,能够轻易地将人的心扉敲开。
“你竟然把我的‘飞火流星’给弄坏了!”
“你知道我做‘飞火流星’花了多少时间吗?就挨了几下石子而已,哪里能偿还得了。”
……
这样的场景,是那般的熟悉,就好像将他脑子里印刻的场景又重演一遍一般。
他的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猜测来,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猜测地是否,坚定的声音也从嘴里吐露了出来,“老冯,备马车,我要亲自去一趟潍州找苏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