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道之书……”
楚文胥的话音落了下来,房间外头便是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呢喃,带着十分的惊讶,只是幸得控制住了,才没有发出大的动静,扰乱了房子里的人。
而站在门口的正是阿喜,她听完了剑七的话,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回,便是直奔着楚文胥的书房而来了。
只刚到了门口,便恰恰好听到了从楚文胥的嘴里说出来兵道之书这四个字。
她原本也不想做这种房外窃听偷鸡摸狗的事情,她想着即便有什么误会误解,也该当着面说清楚才是。可这兵道之书四个字出来,却是让她心中惊讶万分,连脚下的步子都缓了下来。
她竟从没想到,楚文胥不但知道兵道之书的存在,还知道这本书如今就在芸儿身上。难怪、难怪楚文胥一个楚国太子,却会和芸儿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般默契地做下约定,想来就是跟兵道之书有关系的。照楚文胥话里的意思,便是只要她不回去楚国,芸儿便不会将这本书交给成钰。
阿喜想着这些,都是有些不置信地暗自摇了摇头。她实在不敢相信,芸儿怎么能拿着她的东西用来跟别人交易换取她不留在明国。她也更不想去猜想,楚文胥如此费尽心思地想要她留在楚国,也只是因为兵道之书,因为自己是唯一牵制住兵道之书的人?
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她便是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只静静地待在门口没有进去。
她真的不懂,兵道之书对于成哥哥对于楚文胥,真的是这么重要的存在吗?
她这么想着,房间里冯叔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恰好也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小主子,这兵道之书老冯是听了无数次,可是一直不太懂,只是一本书为什么有这般重要,还比得上千军万马了。”
“对于北朝复兴而言,当然重要。”楚文胥的声音淡了淡,在北朝人心里,韩烨的地位几乎已经媲比于神,他留下的东西便算得上北朝人的信仰,信仰可是很可怕的东西。它的凝聚力不言而喻,成钰若是有了兵道之书,他的正统之位便高于成飞和其他所有的起义军,自然会得到天下之中痛恨司马南暴政人的拥护。
“民心一聚便坚不可摧,再加着成钰身边有李昂此等的人才,明国之乱必定会提早上许多平息,而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最不利的。”
北楚两国的关系原本就岌岌可危,互相不肯臣服又意图吞并对方,如此对峙必定不是长久之事。这些年来,北楚也一直交战无数,到成武为帝昏庸无能终于是败光了北朝,让司马南篡位引起了整国上下的混乱。
这对于楚国来说,原本就是趁乱吞并最好的时机,只可惜北楚祸不单行,北朝尚且遭遇灭朝混乱不堪,可楚国上下又如何不是被白蚁蚕食的朽木,空有其表败絮其中。
朝中几派势力分割军政,数年来从未曾一心对外,而是相互暗斗相互牵制,使尽了心机放在对方身上,若不然以楚国精兵,又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遂城都攻上这么多次还没有真正下来。
这几派势力相互牵制着,生怕哪一方便在军政上有了建树盖过自己,如此下去,楚国早晚也会走上北朝这条老路。
所以,楚国最重要的,就是要赶在明国之乱结束之前平息内乱,否则的话,复兴北朝一旦成为民心所向,成姓旧脉登朝为帝,下一个遭殃的就会是水深火热的楚国。
“兵道之书是平息明国之乱的关键,它的出现至少会让明国之乱早些结束个几年,这对于楚国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这书自然不应该让它落在成钰手上,更何况你有句话也说得对,这兵道之书不仅比得上千军万马,它本身、就藏着千军万马。”
“藏着千军万马?”老冯眉心一蹙,有些没理解楚文胥的话,“小主子所言,老冯愚笨,听不懂。”
楚文胥的声音沉了下来,“韩烨手上除了明面上的傲林军,还有一支韩氏暗队遗留至今,一直为韩家所用,探子密闭各地,武功高强者更是甚多,堪比得上我鹰狼狐三队,人数应有上万余,岂不就是千军万马?而那兵道之书里,就藏着可以号令这千军万马的秘密。”
阿喜听着房间里楚文胥的话,眸子动了动,她从来没有听楚文胥在她面前提起过兵道之书,虽然她并不认为楚文胥是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毕竟他身为楚国太子,手下又有鹰队这么强大的探子,但是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楚文胥竟然对兵道之书这么的熟悉。
熟悉到竟然还比得上她这个主人,她尚且还是上次见到了老鹰之后才知道这支暗队的存在,更是连兵道之书隐藏的秘密也不知道。
可楚文胥竟然连韩家暗队有多少人都很是清楚,竟然连兵道之书的出现会造成什么后果都了如指掌,说他对这兵道之书没有觊觎之心,阿喜怎么能相信。
是啊,他再怎么说,也是这楚国的太子,是楚国的储君,无论是明国还是北朝,对于他来说都是敌对的一方,他又怎么会不想方设法地去对付。
可是阿喜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连他对自己的感情,都是一种对付,都是为了利用着拖延她留在楚国,拖延住兵道之书到成钰手里的时间。
剑七跟她说起的时候,她还不相信得很,不相信楚文胥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才将她留在楚国的,毕竟到了楚国来,楚文胥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提到过韩家一个字。可是如今看来,怕只是因为楚文胥一早就知道兵道之书不在自己手上罢了。
若不然,他又怎么会找到了安大哥还不将他带回去京都见自己,而是只留在明楚边境的潍州,他不过就是想因此拖延住自己,然后寻机从芸儿那儿夺走兵道!
阿喜想着这些,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是抽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手上便是抖了抖,她真的不想这么去猜测,她脑子里全是楚文胥今天晚上对自己说过的话,可是她多么害怕,那些话里是不是也掺杂着他们所谓的算计。
连感情这回事,都可以算计吗?
可是即便她再不想相信,房间里的话还是一点点地击破了她最后的防御。
楚文胥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便是对那鹰队之人吩咐着,“若是我没有怀疑错,这在潍州跟踪上苏大安的暗队,不是成钰手上的人,便该是这韩家暗队,你们切莫让苏大安被救走,若是有机会,定要寻寻那暗队的原由,看是否是之前跟踪我们去楚国京都的两派势力其中之一。”
剑七说的没错,他果然早就找到了安大哥,也从来没有将安大哥带到自己面前来的打算,而在自己面前,却一而再再而说着在等着消息。
“成钰和李昂如今一门心思都定然在襄城之上,苏穆芸一处他们不会过于警惕,兵道之书的事要尽快行动,在阿喜回到明国之前,务必要夺回来。”
她猜测得也没错,自己留在楚国对于楚文胥来说唯一的用处不过就是牵制住兵道之书而已,只要他们能将兵道之书夺回来,那么她留不留楚国回不回明国,都对他毫无意义了。如此想来,他今日突然想留住自己不回明国的举动,也怕是仅仅如此了。
后面的话阿喜也再听不进去了,如今这番,怕也是多听无益,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楚文胥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想要将她留在楚国,用她来牵制兵道之书罢了。
可是阿喜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狠心到连感情都可以随便利用。
她从前一直觉得没有找到当年那个小男孩之前,自己或许不会对其他男子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可是她放下了那个男孩,甚至没有任何证据也相信当年苏家村的事情与他无关,她全盘地相信着他,想要好好地跟他在一起,如今却告诉她,这些感情都是藏着目的的。
阿喜手上紧了紧,只觉得心底的地方好像也被挖空了一般,她突然很能体会到那时候芸儿因为成哥哥的拒绝而伤心到不能自已的感觉。
感情果然是个要人命的东西,她如今唯一庆幸的,只能是自己看清得早吧。
阿喜想着这些,也是呆若木鸡,她抬起手来,看了看手上今日和楚文胥一起逛着的时候买的西域面具,方才她拿着它还觉得如蜜一般,如今却觉得刺眼得很,阿喜将面具轻轻地放在了地上,终于不再停留,往着院子外走了去。
她还有什么理由再停留呢,现在楚文胥连在楚京都找她的两方势力都知道了,再待下去,他一定能摸到韩家暗队的底细,到时候怕要因为自己的感情糊涂,而害了韩家了。
就这样吧,就当她喜欢错了人,交付错了感情,从今往后,擦亮了眼睛便是。
阿喜想着,深吸了一口气,使劲的将眼底的酸痛压制了回去,她不会哭,至少、不该为了不值得的人哭。